第二卷 楚梦瑶 第11章 楚梦瑶 (第2/2页)
林逸发动汽车时,她忽然开口:“刚才在控制室,谢谢你。”
林逸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目视前方:“下次别这么冲动。”语气里却没了之前的责备。
车窗外的树影飞速倒退,楚梦瑶看着手里的枪,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清晨,她偷偷跟着林逸去码头,结果被红叶组织的人抓住,是他冒着枪林弹雨把她救出来。那时他说:“怕就别跟着,跟着就别怕。”
现在她不怕了,因为她知道,有些事,必须两个人一起面对。
警局的大门敞开着,门口的警卫不知去向。林逸将车停在对面的小巷,递给楚梦瑶一个烟雾弹:“进去后往东边的审讯室走,蝎子应该在那。我去切断电源,三分钟后在停车场汇合。”
楚梦瑶点头,拉低帽檐走进警局。大厅里空无一人,办公桌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像是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了一样。她握紧枪,一步步走向审讯室,忽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楚小姐,这边请。”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朝她招手,正是之前对接的王警官。
楚梦瑶心里一紧,张警官说有内鬼,难道是他?她不动声色地摸向口袋里的烟雾弹:“我找我爸爸。”
“楚先生在里面等着呢。”王警官笑着带路,手却悄悄摸向腰间的枪。
楚梦瑶假装没看见,在他转身的瞬间按下烟雾弹,白色的烟雾立刻弥漫开来。她趁机冲向审讯室,一脚踹开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墙上的照片被划得支离破碎,全是楚家的人。
“找什么呢?”身后传来阴冷的笑声,王警官举着枪走过来,“楚鹏展在地下室,想救他?先过我这关。”
楚梦瑶举起枪,手指却有些抖。她从来没开过枪,但看着王警官狰狞的脸,忽然想起林逸的话:“瞄准胸口,别犹豫。”
枪声在烟雾中响起时,她闭着眼不敢看,直到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才缓缓睁开眼。王警官倒在地上,胸前的警服渗出深色的血迹。她腿一软差点摔倒,扶住墙才站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做得好。”林逸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身上沾着灰尘,手里拿着根电击棍,“地下室的入口在档案室,我已经解决了两个守卫。”
两人冲进档案室,拉开最里面的档案柜,果然露出个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刚下去,就听到楚鹏展的怒吼:“你们这群叛徒!我绝不会把楚氏的图纸交出来!”
地下室里,蝎子被绑在椅子上,旁边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拿着楚氏集团的建筑图纸翻看。“楚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变电站的图纸交出来,我保你女儿没事。”
“放开我爸爸!”楚梦瑶举枪对准男人,手还在抖。
男人转过身,脸上带着斯文的笑:“楚小姐来得正好,省得我派人去请了。”他将图纸扔给旁边的手下,“把这父女俩关起来,等炸弹一响,就把图纸卖给东南亚的买家。”
林逸突然从阴影里窜出,电击棍捅向男人的后腰。男人惨叫一声,林逸顺势夺过他手里的枪:“李董事,三年前你卷走的那笔公款,警方可是找了你很久。”
被叫做李董事的男人捂着腰后退:“你怎么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逸将枪对准他,“红叶组织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出卖松山市?”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被猛地撞开,张警官带着警察冲进来:“不许动!”
李董事见状,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遥控器:“谁动我就按!让整个松山市陪葬!”
楚梦瑶下意识地扑过去抢夺遥控器,林逸紧随其后,三人扭打在一起。遥控器掉在地上,滑向蝎子的脚边。蝎子突然用脚尖勾起遥控器,狠狠按下!
“不好!”林逸将楚梦瑶护在身下。
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响起,只有刺耳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张警官捡起遥控器笑了:“早就被我们换了信号器,李董事,你被捕了。”
蝎子瘫在椅子上,面如死灰。楚鹏展看着女儿,眼里满是后怕:“梦瑶,你……”
楚梦瑶扑进他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爸,我没事。”
林逸站在一旁,看着父女相拥的画面,悄悄将沾血的手在衣角擦了擦。晨光从地下室的气窗照进来,落在他的侧脸上,竟带着一丝柔和。
三天后,松山市的报纸头版刊登了“红叶组织窝点被端,涉案人员全部落网”的新闻。楚家别墅的花园里,楚梦瑶正在给新买的玫瑰浇水,林逸拿着份文件走过来。
“楚伯伯看了吗?红叶的资金链全断了,背后的财团也被国际刑警盯上了。”
楚梦瑶接过文件,看到末尾“林逸协助办案有功”的字样,忍不住笑了:“张警官说要给你发锦旗呢。”
“不用了。”林逸走到她身边,看着娇艳的玫瑰,“这批花不错,哪买的?”
“就上次你说的那家花店。”楚梦瑶的脸颊微红,“对了,周末去公园放风筝吗?爸说有新出的风筝,像只大蝴蝶。”
林逸看着她眼里的光,想起三天前在地下室,她扑向遥控器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
风吹过花园,玫瑰花瓣轻轻飘落,落在两人脚边。远处的警笛声已经消失,松山市的阳光,终于彻底暖了起来。第15章蝴蝶风筝与未拆的信
楚梦瑶蹲在草坪上整理风筝线时,指尖忽然被线轴上的毛刺划了道细痕。林逸递来创可贴的动作比她低头查看伤口的速度更快,包装纸撕开的脆响里,他忽然说:"蝴蝶风筝的骨架是碳纤维的,比上次那个老鹰的轻三成。"
"所以能飞得更高?"她抬头时,阳光正落在他耳后的碎发上,镀出层浅金色的边。三天前从警局回来的路上,他也是这样忽然开口,说拆弹专家夸她抢遥控器的反应速度堪比专业特警,当时她只顾着揉发红的手腕,没敢说自己手心的汗其实浸透了半条袖子。
"试试就知道了。"林逸已经扛起风筝跑向草坪中央,白色的蝴蝶翅膀在风里展开,翅尖的磷粉纹路是楚梦瑶亲手画的——用的是上次在废弃工厂找到的荧光颜料,此刻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他忽然回头喊了声"抓紧线",楚梦瑶下意识地攥紧线轴,掌心的创可贴被汗水浸得发潮。
风筝起飞的瞬间带起一阵风,楚梦瑶跟着往前跑了两步,忽然发现线轴上刻着细小的刻度。"这是..."
"每米都标了记号。"林逸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他正仰着头调整姿势,蝴蝶风筝已经越过了别墅的屋顶,"上次在警局看到你的体检报告,说你有点恐高,标清楚了,超过五十米就喊停。"
楚梦瑶的指尖忽然发颤。她确实在体检表上填过恐高,当时觉得只是例行公事,没想到会被他记在心上。风筝线在掌心微微发烫,她看着蝴蝶翅膀掠过云层的影子,忽然想起今早整理书房时翻到的那封信——信封上没有邮票,只在右下角画着只简笔画的蝎子,正是三年前蝎子案结案时,匿名寄到楚家的那封。
"林逸,"她忽然喊他,风筝线被风扯得笔直,"你还记得三年前那起走私案吗?当时有个证人说,看到蝎子在码头递过一封信,收件人是..."
"楚伯伯的助理。"林逸接住她递来的风筝线,指尖无意中碰到她的伤口,两人同时缩回手时,他忽然低声道,"那封信我见过。在楚伯伯的保险柜里,和红叶组织的资金流水单放在一起。"
楚梦瑶的呼吸顿住了。她想起父亲昨天在饭桌上说的话,说当年处理蝎子案时总觉得有疏漏,现在想来,那个突然辞职的助理确实可疑——他离开楚家后就去了东南亚,而最近落网的李董事,恰好也在东南亚待过三年。
"我去拿信。"她转身往别墅跑,裙角被风掀起时,听见林逸在身后喊"我陪你"。两人冲进书房时,楚鹏展正站在保险柜前,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看到他们进来,忽然叹了口气:"你们终究还是发现了。"
"爸,这信..."
"是蝎子托助理转交的。"楚鹏展将纸袋里的照片倒在桌上,全是东南亚港口的卸货记录,"他说红叶组织在走私新型炸药,让我们提前防备。可当时没人信一个罪犯的话,直到上个月在废弃工厂发现C4,我才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
林逸忽然指着照片边缘的集装箱编号:"这个编号和我们在郊区仓库找到的一致!蝎子早就知道红叶的计划,他一直在给我们递消息。"
楚梦瑶拿起最上面的照片,背面有行用指甲刻的小字:"告诉楚小姐,蝴蝶风筝的线要留五十米。"她的眼眶忽然发烫——去年生日时,她随口说过喜欢蝴蝶风筝,没想到蝎子居然记了这么久。
"他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们?"林逸的声音带着困惑,楚鹏展的手指划过照片上的集装箱,忽然沉默了很久:"因为当时的警局里,有红叶的人。他怕消息传出去,会连累你们。"
楚梦瑶忽然想起那封没拆的信。她跑回卧室翻出信封,拆开时发现里面只有张乐谱,《蝴蝶泉边》的旋律跃然纸上,音符旁边用铅笔写着行小字:"楚小姐说过喜欢这首歌,下次见面,我弹给你听。"
窗外传来风筝线断裂的轻响,楚梦瑶冲到窗边,看见蝴蝶风筝正往远处的山谷飘去。林逸已经追了出去,白色的衬衫在风里展开,像只巨大的鸟。她忽然抓起乐谱往外跑,跑到草坪中央时,正好撞上他的后背——他正仰着头看风筝坠落的方向,手里还攥着半截断线。
"蝎子说过,断线的风筝会自己找到方向。"林逸忽然转身,掌心的茧蹭过她的手背,"就像有些人,看似在黑暗里游走,其实一直在给我们引路。"
楚梦瑶低头时,发现乐谱的最后一页掉了出来,背面贴着张便利贴,上面画着只简笔画的蝴蝶,翅膀上写着"五十米"。她忽然想起今早整理风筝线时,线轴上的刻度正好停在五十米,原来他早就算好了高度,怕她害怕,连断线的位置都设计好了。
"我们去东南亚。"她忽然抬头,阳光正落在林逸的睫毛上,"去找蝎子留下的线索,他既然能发现炸药,肯定还藏了更多证据。"
林逸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敲了敲,像在打某种暗号:"我已经查过航班,明天早上九点有趟直飞曼谷的班机。"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只蝴蝶,"这是在废弃工厂找到的,蝎子的随身物,背面有地址。"
楚梦瑶接过金属牌时,发现背面的地址旁边刻着行更小的字:"楚小姐怕黑,记得带盏灯。"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码头,蝎子被警察带走时,曾往她手里塞过个手电筒,当时只觉得奇怪,现在才明白那不是普通的手电筒——灯身上刻着的蝴蝶花纹,和此刻掌心的金属牌一模一样。
"爸说要跟我们一起去。"林逸忽然指着别墅门口,楚鹏展正站在台阶上挥手,手里拿着个巨大的行李箱,"他说东南亚的芒果干最好吃,要多带点回来。"
楚梦瑶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小时候他总说"女孩子家别总跟着男人跑东跑西",现在却主动要陪她去冒险。风卷着乐谱的边角扫过脚踝,她忽然弯腰捡起片被风吹落的蝴蝶翅膀——是风筝上的装饰,磷粉沾在指尖,像撒了把星星。
"走吧。"林逸的声音在风里发颤,楚梦瑶抬头时,发现他在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阳光,"去看看蝎子藏了什么秘密。"
汽车发动时,楚梦瑶回头看了眼别墅的屋顶,那里还挂着半截风筝线,在风里轻轻摇晃。她忽然想起那封没拆的信,其实早就知道里面写了什么——有些真相,不必拆开也能明白,就像有些人,哪怕隔着黑暗,也能让你看清前行的路。
车窗外的树影飞速倒退,楚梦瑶忽然握紧了林逸的手。他的掌心有道浅浅的疤,是上次在废弃工厂拆弹时被碎片划伤的,此刻正贴着她的伤口发烫。她忽然明白,所谓的冒险从来不是孤身前行,而是有人记得你怕高,有人记得你怕黑,有人在黑暗里为你递过一盏灯,有人在风里为你攥紧半截风筝线。
蝴蝶风筝坠落在远处的山谷里,翅尖的磷粉在阳光下炸开,像场盛大的烟火。楚梦瑶看着那片光,忽然想起蝎子在乐谱上写的最后一句:"风筝线断的时候,不是结束,是开始。"
是啊,有些故事,总要等线断了,才能真正开始。
曼谷的雨下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出租车顶,噼啪作响。楚梦瑶将脸贴在车窗上,看着街对面霓虹灯牌在雨幕里晕开一片模糊的光——“阿明杂货铺”,金属牌上的中文已经锈得发绿,正是蝎子金属牌背面刻着的地址。
“在这里下?”林逸付了钱,回头时发梢还滴着水。他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装着楚鹏展塞的“应急包”:驱蚊水、晕车药,甚至还有两包麻辣小鱼干。楚梦瑶刚要应声,就见杂货铺的卷闸门“哗啦”一声被拉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操着生硬的中文喊:“是楚小姐吗?”
男人叫阿明,是蝎子在曼谷的线人。杂货铺里弥漫着香茅和鱼露的味道,货架后堆着半人高的纸箱,最上面印着“中国制造”的字样。阿明给他们倒了杯姜茶,指节敲了敲墙角的铁柜:“蝎子三个月前来说,要是有人拿着蝴蝶牌找过来,就把这个给你们。”
铁柜打开的瞬间,楚梦瑶愣住了——里面没有炸药清单,没有秘密账本,只有个半旧的相册。第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照片:少年时期的蝎子穿着校服,站在楚家别墅的槐树下,手里举着只手工蝴蝶风筝,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这是……”林逸的指尖拂过照片边缘,那里有行铅笔字:“送给梦瑶的十岁礼物”。
阿明叹了口气,从相册里抽出张折叠的地图:“蝎子说,楚小姐小时候怕打雷,每次暴雨天就躲在槐树底下哭。他怕你这次来曼谷不习惯雨季,特意在地图上标了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甜品店,说你爱吃芒果糯米饭。”他顿了顿,指着地图角落的红圈,“这是他最后去的地方,吞武里区的废弃码头,说那里藏着‘能让红叶抖三抖’的东西。”
雨势渐小的时候,楚梦瑶捧着相册坐在出租车后座,指尖划过第二张照片:十五岁的蝎子蹲在楚家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个烤焦的蝴蝶风筝,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第三次尝试”。她忽然想起十五岁生日那天,父亲说“外面有人送风筝”,她跑出去时只看到个仓皇离去的背影,手里攥着只烧黑的风筝骨架。
“在想什么?”林逸递来条干毛巾,“码头那边晚上不安全,要不明天再去?”
楚梦瑶摇摇头,翻开地图:“你看这里。”红圈旁边用荧光笔标着个小小的音符,正是《蝴蝶泉边》的简谱片段。她忽然想起乐谱最后一页的便利贴,当时以为是随手画的,现在才发现蝴蝶翅膀的纹路,其实是码头仓库的密码锁数字。
吞武里区的码头比想象中破败,生锈的集装箱东倒西歪,潮水拍打着岸堤,发出沉闷的响声。林逸用手机照着地图,楚梦瑶按着简谱的节奏输入密码——“5323132”,仓库的铁门“咔哒”一声弹开。
一股混合着海水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仓库中央堆着个巨大的木箱,上面贴着张纸条,字迹是蝎子特有的潦草:“楚小姐怕虫子,开箱前记得喷驱蚊水”。楚梦瑶捏着林逸递来的驱蚊喷雾,忽然笑出了声——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还记着这个。
木箱打开的瞬间,两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没有炸药,没有武器,而是满满一箱蝴蝶风筝的零件:碳纤维骨架、荧光翅膀、彩色线轴,每个零件袋上都贴着标签:“防缠绕线轴——梦瑶说绕线会烦躁”“超轻骨架——怕她举不动”“荧光翅膀——她怕黑”。最底下压着本笔记本,第一页写着:“2018年3月15日,梦瑶说喜欢蓝色蝴蝶,下次做个渐变的”。
“这就是……能让红叶抖三抖的东西?”林逸拿起个线轴,发现轴芯是中空的,拧开后掉出卷微型磁带。
磁带放进随身听(楚鹏展塞的“老古董”),滋滋的电流声后,传出蝎子带着笑意的声音:“楚小姐,当你听到这个,我大概已经没法给你弹《蝴蝶泉边》了。红叶的炸药藏在曼谷港三号仓库,集装箱号是HT7392,密码是你生日。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他们会去找阿明麻烦……对了,上次烤焦的风筝,后来我学会了,等你看到这些零件,就知道我没骗你……”
声音戛然而止,随身听里只剩下海浪声。楚梦瑶忽然捂住脸,眼泪砸在笔记本上,晕开了“渐变蓝”三个字。原来那些年她收到的匿名包裹:雨天的姜茶、不会缠绕的风筝线、带荧光的发夹,全是他送的。
林逸忽然指着零件袋上的标签:“你看这个。”“防腐蚀骨架——红叶的仓库在海边,潮湿易锈”,标签背面用铅笔写着集装箱的具体位置。他拿起几个不同的零件袋,背面的字迹连起来,正是份完整的炸药清单和守卫换班表。
“他把线索藏在最显眼的地方。”林逸的声音有些发哑,“知道只有你会认真看这些‘小细节’。”
雨又开始下了,楚梦瑶抱着笔记本站在仓库门口,看着林逸给楚鹏展打电话报坐标。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她忽然想起蝎子被带走那天,他塞给她的手电筒——此刻正躺在林逸的布袋里,灯亮起来时,光柱里飘着细碎的荧光,像极了他做的蝴蝶风筝翅膀。
“林逸,”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坚定,“我们把这些风筝零件带走吧。等案子结了,我想学着拼一个。”
林逸回头时,正看到雨丝落在她脸上,混着眼泪往下淌。他走过去,用毛巾轻轻擦了擦她的脸颊,指尖碰到她发烫的耳垂:“好,我陪你。”
远处传来警笛声,是国际刑警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来查封仓库了。楚梦瑶低头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她十岁生日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举着只蓝色蝴蝶风筝,笑得露出豁牙——而照片角落,有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正躲在树后,手里攥着只没送出去的同款风筝。
原来有些人的守护,从来都藏在细节里,像曼谷的雨,看似冰冷,却悄悄滋养着漫山遍野的花。楚梦瑶握紧笔记本,忽然觉得,哪怕前路还有风雨,只要带着这些“细节”往前走,就永远不会迷路。
楚梦瑶抱着那箱风筝零件,指尖反复摩挲着“防腐蚀骨架”的标签,直到林逸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国际刑警已经控制了三号仓库,楚伯伯让我们去汇合。”她才回过神,将笔记本塞进怀里,跟着他往码头入口走。
刚走出仓库,就见楚鹏展正和一个金发警官交谈,看到他们过来,立刻招手:“梦瑶,过来见过卡恩警官,他负责这次联合行动。”卡恩警官转过身,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笑意,递过一份文件:“楚小姐,根据你们提供的清单,我们在HT7392集装箱里查获了三吨C4炸药,足够炸毁半个港口。”他忽然话锋一转,指着文件上的签名,“但这个‘蝎子’的代号,我们查到他三个月前就已经‘死亡’,死于一场仓库火灾。”
楚梦瑶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笔记本:“不可能,他上周还托人给我送了地图。”卡恩警官拿出份尸检报告,照片上的焦尸面目全非,只能通过衣物碎片辨认身份:“火灾现场发现了这个。”那是半块烧焦的蝴蝶风筝骨架,翅尖还沾着楚梦瑶最喜欢的渐变蓝颜料。
林逸忽然指着报告角落:“这里有问题,尸检日期是三个月前,但骨架的碳十四检测显示,焚烧时间不超过七天。”卡恩警官皱起眉,立刻让人重新送检,楚鹏展拍了拍女儿的背:“别担心,蝎子那小子鬼主意多,说不定是假死脱身。”
正说着,阿明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举着个密封袋:“楚小姐,刚才整理蝎子的旧物,发现这个卡在相册夹层里。”袋子里是张录音带,标签上写着“给梦瑶的第七封信”。
回到临时住处,楚梦瑶颤抖着将录音带塞进播放器。电流声过后,蝎子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知道你看到尸检报告会慌,那具尸体是我找的替身,身高体型都和我差不多,衣服是去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故意烧得只剩碎片,就是怕你认不出破绽。别骂我混蛋,红叶的人早就盯上我了,不假死根本没法查他们的老巢。”
楚梦瑶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林逸递过纸巾,她却摇摇头,任由眼泪落在笔记本上。“仓库里的炸药只是冰山一角,”录音带里的声音忽然压低,“红叶的真正据点在清迈的古寺,主持是他们的傀儡。你去藏经阁找第三排的《大藏经》,里面夹着他们和军火商的交易记录。对了,上次你说喜欢清迈的玫瑰酱,我在古寺后院种了一片,这个季节应该开花了……”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突然掐断。楚梦瑶抹了把脸,忽然站起身:“我们去清迈。”林逸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把应急包往肩上一甩:“我去订机票。”楚鹏展看着女儿坚定的背影,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老伙计,帮我查下清迈古寺最近的异动……对,越详细越好。”
飞往清迈的航班上,楚梦瑶翻开笔记本,在“渐变蓝风筝”那页写下:“找到你种的玫瑰时,我会拼好那只风筝。”阳光透过舷窗落在字迹上,仿佛能看到某个少年躲在树后,偷偷将没送出去的风筝藏进背包,脸上带着既期待又忐忑的笑。
清迈的空气里弥漫着檀香和花香,古寺的红墙爬满了三角梅。楚梦瑶按照录音带的指引找到藏经阁,第三排的《大藏经》果然有些异样——书脊上刻着个小小的蝴蝶印记。她刚抽出经书,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穿着橙袍的小和尚,双手合十行礼:“施主是来找蝎子哥哥的玫瑰吗?”
“你认识他?”楚梦瑶心头一紧,小和尚点点头,递过个陶罐:“他说如果有人来找《大藏经》,就把这个给她。”陶罐里装着玫瑰酱,标签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怕你找不到藏经阁,让小师父给你带路,他是我在古寺认识的朋友,绝对可靠。”
小和尚指着后院:“蝎子哥哥说,玫瑰丛里藏着‘钥匙’。”楚梦瑶跟着他穿过回廊,后院果然种着大片玫瑰,花丛深处有块松动的石板。林逸撬开石板,里面是个铁盒,打开的瞬间,两人都屏住了呼吸——里面没有交易记录,只有一叠风筝设计图,从十岁的笨拙涂鸦,到十五岁的荧光翅膀,最后一张是成年后的设计:渐变蓝的翅膀上,缀满了细小的LED灯,旁边写着:“给梦瑶的成年礼,这次一定不会烤焦了。”
“这就是……交易记录?”林逸拿起设计图,忽然发现背面有淡淡的压痕,对着光一看,竟是用特殊墨水写的账号和坐标,“他把信息藏在设计图背面了!”楚梦瑶摸着那张成年礼设计图,忽然笑了,眼泪却再次滑落:“这个笨蛋,就不能直接交给警方吗?”
小和尚捧着个花盆走过来:“蝎子哥哥说,等你看到这些,就把这株玫瑰栽到他种的花丛里。他还说,要是你拼不好风筝,他就藏在附近看着,等你骂完他再出来帮忙。”楚梦瑶看着花盆里那株带着花苞的玫瑰,忽然觉得,清迈的阳光比曼谷更暖,暖得能融化所有藏在细节里的委屈和等待。
楚梦瑶将那株带苞的玫瑰小心翼翼地栽进后院的花丛里,指尖沾了些湿润的泥土。林逸蹲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勾勒着设计图背面的坐标,忽然“咦”了一声:“这些坐标对应的位置,在古寺的地宫入口附近。”小和尚凑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芒果:“蝎子哥哥说,地宫的门藏在菩提树下,要按特定的节奏敲树干才能打开。”
“什么节奏?”楚梦瑶追问。小和尚想了想,用树枝在地上敲出“咚-咚咚-咚”的声响,“他说就像……就像楚小姐弹钢琴时,弹《致爱丽丝》的开头那段。”楚梦瑶心头一动,那段旋律正是她每次做风筝时最爱哼的调子。
三人来到菩提树下,树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楚梦瑶深吸一口气,按照记忆中旋律的节奏,用指节轻叩树干:“咚-咚咚-咚”。三声过后,树下的地面忽然发出“咔啦”的轻响,一块青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阶梯,幽深的气息从下方漫上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味。
“我先下去。”林逸掏出强光手电,率先迈步,“你跟在后面,小师父在上面放风。”阶梯陡峭而狭窄,石壁上布满青苔,手电光扫过之处,能看到斑驳的壁画——画着僧侣诵经、信徒朝拜的场景,却在角落藏着些隐晦的符号,与设计图背面的标记如出一辙。
走了约莫二十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地宫竟是个天然溶洞,钟乳石悬挂如水晶灯,中央立着座石台,上面摆着个陈旧的木箱,箱盖缝隙里透出微光。楚梦瑶走近一看,箱子上的锁是只蝴蝶形状,翅膀上的纹路与她那只没拼完的风筝完全吻合。
“是密码锁。”林逸研究着锁芯,“需要转动翅膀上的纹路,拼出完整的图案。”楚梦瑶想起蝎子设计图上的细节,伸手握住蝴蝶的左翼,顺时针转了三格,右翼逆时针转两格——那是他总记错的步骤,却在设计图上画了三个感叹号提醒自己。
“咔哒”,锁开了。箱子里没有想象中的交易记录,而是整齐码放的风筝骨架,每一根都贴着标签:“七岁,第一次做骨架,歪歪扭扭”“十岁,想给梦瑶当生日礼物,断了三根”“十五岁,学会用碳纤维,却忘了涂防腐层”……最底下压着个丝绒盒子,打开后,是只完整的蝴蝶风筝,渐变蓝的翅膀上缀着细碎的荧光颗粒,翅尖还沾着点没清理干净的玫瑰花瓣。
“这笨蛋……”楚梦瑶摸着风筝翅膀,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林逸忽然指着箱底,那里刻着行小字:“地宫深处有红叶的军火库,坐标藏在风筝线轴里。”他拿起风筝线轴,果然发现内侧刻着串数字,输入手机地图,显示就在溶洞尽头的暗门后。
暗门由巨石封堵,上面刻着红叶组织的标志。林逸试着用蛮力推了推,纹丝不动。楚梦瑶忽然注意到暗门边缘有细微的凹槽,形状正好能嵌入风筝的翅尖。她将风筝轻轻卡进凹槽,渐变蓝的翅膀与暗门的黑色形成鲜明对比,“咔——”巨石竟缓缓向内滑开,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军火,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果然在这里。”林逸拿出手机拍照取证,“这些足够装备一个小型军队了。”楚梦瑶却盯着军火堆旁的一个铁架,上面挂着件熟悉的外套——是蝎子被“烧毁”时穿的那件,口袋里露出半截信纸,字迹潦草却带着温度:
“梦瑶,当你找到这里,我大概正在往引渡犯人的船上赶。别担心,这次是真的要去自首,争取减刑。红叶的老巢被端,他们不会放过我,但我藏了最后的证据在风筝骨架里,足够让他们牢底坐穿。那只风筝记得拼完,下次见面,换我当你的‘线人’,在旁边给你递零件。”
信纸末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还有行小字:“玫瑰酱吃完了记得说,我在监狱里争取申请块小菜地,接着种。”
楚梦瑶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笔记本里。林逸已经联系了国际刑警,远处传来警笛声,沉闷地在地宫回荡。她抱起那只渐变蓝的风筝,忽然笑了,对着空旷的溶洞轻声说:“知道了,等你出来,我们一起放风筝。”
溶洞外,小和尚正对着天空挥手——阳光穿过菩提树叶,洒在刚栽下的玫瑰上,花苞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绽开了一瓣,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地宫带出的、带着湿气的泥土。清迈的风拂过,像是有人在轻声应和。
楚梦瑶将那只渐变蓝风筝小心收进收纳袋时,指尖触到翅尖残留的玫瑰花瓣,忽然想起蝎子总说“花瓣沾着露水时收进风筝里,能留住整个春天”。她蹲下身抚平信纸褶皱,林逸正对着军火库拍照取证,闪光灯在溶洞里映出层层叠叠的光影,倒让那些冰冷的金属多了些细碎的温度。
“蝎子说他在监狱里种玫瑰,你信吗?”楚梦瑶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荡出轻响。林逸收起手机,走到她身边看向那截露在口袋外的信纸,嘴角弯了弯:“他连在地宫藏军火都要选带窗的角落,说要让月光照进来,种玫瑰这事,我信。”
两人顺着阶梯往上走时,阳光正透过菩提树叶的缝隙往下落,小和尚抱着膝盖坐在树根上,手里转着根树枝,见他们出来立刻蹦起来:“蝎子哥哥托人带信啦!刚才有个穿警服的叔叔送来的,说要亲手交给楚姐姐。”他递过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盖着监狱的火漆印。
楚梦瑶捏着信封边缘的纹路——那是蝎子惯常的记号,用火漆印在封口压出星星形状,她指尖摩挲着那点凹凸,忽然想起他总说“重要的东西要留个念想”。拆开信封时,信纸边缘带着整齐的毛边,显然是用手撕的,字迹比之前潦草些,却依旧能看出刻意放慢的认真。
“梦瑶:
见字如面。
监狱的墙比想象中高,但每天清晨能看到窗台上的朝阳,倒也不算难熬。上周申请的小菜地批下来了,就在放风场角落,我翻土时发现土里藏着块碎瓷片,花纹像极了你去年摔碎的那只青花瓷盘,捡回来洗干净,现在当个小花盆正好。
小和尚说你把玫瑰栽在了后院,记得别用太多肥,那品种喜淡肥,上次你给月季施错肥烧了根,这次可别再记错。对了,教你个小窍门,花瓣蔫了别扔,收集起来晒干,混着薄荷煮水,夏天喝着能提神。
昨天放风时遇到个老花农,他说玫瑰花期要掐尖,不然枝桠疯长不开花。我忽然想起你总说我像株乱长的野草,现在倒真要学修剪的道理了。他还教我用蜂蜜水擦叶片,能防蚜虫,你试试?
小烟最近总往你那跑,说你把风筝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别总让她碰线轴,那孩子手劲没轻没重,上次拽断你风筝线的事可别忘了。还有林逸,让他少管你工作室的事,你画设计图时爱啃铅笔头,他总说不卫生,其实是怕你把图纸戳破——我早看出来了。
仓库里那批旧木料别扔,等我出去,咱们一起做个风筝架,就放在阳台,你那些没做完的风筝,总得有个家。
对了,上次说的玫瑰酱配方,我问了老花农,他说要选半开的花苞,加冰糖腌十二小时再晒,你试试?记得别用玻璃罐,上次你用塑料盒装,结果发酵时鼓得像个气球,笑了你好几天的事,我可没忘。
就写到这吧,狱警来收信了。窗台的朝阳刚好落在信纸一角,像你总爱涂的那点橘色颜料,突然觉得,等出去时,倒能陪你看无数个这样的清晨。
盼你安好,也盼玫瑰满架。
蝎子
三月十七日”
楚梦瑶指尖捏着信纸,指腹把“盼玫瑰满架”那行字磨得发皱,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响,转头看见林逸正举着手机对着后院——晨光里,那株新栽的玫瑰不知何时绽开了两瓣,粉白的花瓣沾着露水,像极了蝎子信里说的“留住整个春天”。
“他倒比谁都懂你爱记不住细节。”林逸走到她身边,视线落在信纸边缘的毛边处,“这撕纸的手法,是怕你划到手。”楚梦瑶忽然想起每次拆他的信,边缘都整整齐齐,原来不是天生细致,是藏着这些小心思。
小和尚抱着个陶罐跑过来,罐口飘出甜香:“楚姐姐,蝎子哥哥说的玫瑰酱!我按信里的方子做的,用的半开的花苞!”陶罐里的玫瑰酱泛着油亮的光泽,花瓣碎在琥珀色的糖霜里,像把春天封进了罐子里。
楚梦瑶舀起一勺尝了尝,清甜混着微酸在舌尖散开,忽然想起去年自己瞎做的玫瑰酱,因为放了太多糖,最后发酵得罐子炸开,蝎子笑得直不起腰,却还是把糊在墙上的糖渍一点点刮下来,说“这是你做的,再甜也得尝尝”。
“林逸,”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哽咽,“我们去监狱旁边的花店订束玫瑰吧,就选半开的花苞,让狱警转给他。”林逸点头时,她又补充道,“要橘色的,他说像我涂的颜料。”
去花店的路上,林逸忽然指着路边的木料堆:“蝎子说的旧木料,你真打算留着?”楚梦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堆被她嫌弃占地方的木料里,竟藏着块带着玫瑰花纹的木板,纹路像极了蝎子信里画的风筝架草图。
“留着吧。”她伸手抚过木板上的纹路,“等他出来,总能用上的。”
花店老板是个戴眼镜的老先生,听说要给监狱送花,特意挑了束带着晨露的橘色玫瑰,包装纸选了浅棕色牛皮纸,用麻绳捆成简单的一束。“送里面的人啊?”老先生慢悠悠地系着绳结,“我每周都给那边送花,有个穿囚服的小伙子总来买玫瑰,说要寄给妹妹,原来就是你呀。”
楚梦瑶一愣:“他在这里买过花?”
“可不是嘛,”老先生往花束里插了支尤加利叶,“每个月十五号都来,说妹妹喜欢这叶子的味道,每次都要叮嘱我选带露水的,说这样像刚从枝头摘的。”老先生把花束递给她,眼里带着笑意,“他总说‘我妹妹笑起来比玫瑰甜’,现在看来,确实没说错。”
楚梦瑶抱着花束往监狱走时,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花束上的露水顺着指尖往下滴,像极了那天蝎子帮她擦眼泪时,说的“眼泪是春天的雨,掉多了会淹了自己的春天”。她忽然加快脚步,想让这束带着晨露的玫瑰,快点送到他手里。
监狱的会见室是间窄小的屋子,隔着厚玻璃,楚梦瑶看见蝎子穿着囚服坐在对面,头发剪短了些,脸颊比之前清瘦,却在看到她时眼里瞬间亮起光,像落满了星星。
“玫瑰收到了。”他隔着玻璃比划着,指腹在玻璃上画了个玫瑰的形状,“放在窗台上,晨光照在花瓣上,真像你涂的颜料。”
楚梦瑶把玫瑰酱罐子举到玻璃前,他立刻笑起来,嘴型说着“我就知道你会做”,手指在玻璃上敲出节奏——是《致爱丽丝》的开头,和打开地宫门的节奏一模一样。
“小烟昨天来闹了,非要拆你的风筝架,被我按住了。”楚梦瑶对着麦克风说,看着他耳尖微微发红,想起信里“别让她碰线轴”的叮嘱。
蝎子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点电流的杂音,却格外清晰:“她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上次抢你画笔,结果把颜料涂得满脸都是,你追着她跑了三条街。”
“你还好意思说,最后是我被阿姨骂了顿。”楚梦瑶哼了声,却忍不住笑起来,“玫瑰酱做成功了,小和尚说比你做的甜。”
“那是你放糖太多。”他挑眉,眼里的笑意漫出来,“等出去教你正宗的做法,要放蜂蜜,别用白糖。”
会见时间结束时,蝎子忽然在玻璃上呵出一口气,用手指画了个风筝,旁边写着“等我”。楚梦瑶看着那渐渐模糊的字迹,忽然想起他信里写的“盼玫瑰满架”,转身时发现林逸手里拿着个小木箱,里面装着那堆旧木料里的玫瑰纹木板。
“刚找木工师傅打磨过,”林逸把木箱递给她,“说这纹路适合做风筝架的侧板。”木板上的玫瑰纹被打磨得发亮,晨光落在上面,像有花瓣在纹路里流动。
楚梦瑶抱着木箱往回走,花束上的露水打湿了木箱表面,晕出浅浅的水痕,倒像极了蝎子信里说的“留住整个春天”。她忽然想起他信里那句“等出去时,倒能陪你看无数个这样的清晨”,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原来等待不是空落落的煎熬,是像玫瑰酱发酵那样,在时光里慢慢酿出甜,等花开满架时,自然能尝到藏在岁月里的香。
回到家时,小和尚正趴在玫瑰丛旁,小心翼翼地给花瓣擦蜂蜜水,嘴里念叨着“蝎子哥哥说这样防蚜虫”。楚梦瑶把木箱放在阳台,看着那株新开的玫瑰,忽然觉得蝎子说的没错,春天从来不会被高墙困住,就像他窗台上的朝阳,就像这慢慢绽开的玫瑰,总会顺着时光的缝隙,把希望送到该去的地方。
傍晚时,楚梦瑶收到林逸转发的照片:蝎子站在监狱的小菜园里,手里举着株刚栽的玫瑰苗,背景里的窗台上,那束橘色玫瑰正迎着夕阳,花瓣边缘泛着金边。照片下面附了条消息,是林逸问狱警要的,说蝎子看到玫瑰时,说了句“她果然懂我画的朝阳”。
楚梦瑶摸着手机屏幕上那抹金边,忽然拿起画笔,在设计图上添了束玫瑰——风筝翅膀上的玫瑰花纹,正朝着朝阳的方向舒展,像在说,无论高墙内外,总有片春天在为彼此等待。
松山市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楚家别墅的庭院里,去年栽下的玫瑰抽出了新枝,嫩绿的芽尖顶着晨露,像楚梦瑶刚画完的设计图上未干的颜料。她蹲在花池边给玫瑰浇水时,指尖忽然触到泥土里的硬物——是枚半旧的风筝线轴,轴芯刻着细小的“瑶”字,正是蝎子十五岁那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去年翻土时不小心埋进了土里。
“找到了?”林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个快递盒,包装上印着清迈监狱的地址,“蝎子寄来的。”楚梦瑶擦了擦手上的泥,接过盒子时指尖微微发颤,盒角贴着张便利贴,字迹比上次的信更工整些:“里面的东西怕摔,记得轻拿轻放。”
拆开盒子,里面是个紫檀木的风筝架,雕着缠枝玫瑰纹,架脚的弧度正好能嵌进阳台的栏杆缝隙。最下层的格子里躺着个小布包,打开后,是副银丝缠绕的线轴,轴芯嵌着块蓝宝石,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他说这是用监狱木工房的边角料做的,”林逸指着布包里的纸条,“说你总抱怨之前的线轴磨手心,特意缠了银丝。”
楚梦瑶的指尖抚过银丝的纹路,忽然想起蝎子信里写的“等出去一起做风筝架”,原来他没等出去,就已经开始兑现承诺。她把线轴凑近看,发现蓝宝石里竟嵌着张极小的照片——是她十岁那年举着蝴蝶风筝的样子,背景里的槐树下,少年正躲在树干后偷看,手里攥着只没送出去的同款风筝。
“他连这个都藏进去了。”林逸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楚梦瑶却忽然红了眼眶。她想起去年在清迈古寺的地宫,那只渐变蓝风筝的翅尖沾着玫瑰花瓣,当时只当是偶然,现在才明白,那是他特意采来的,就像此刻线轴里藏着的照片,藏着十几年未曾说出口的惦念。
“林逸,”她忽然站起身,把线轴塞进围裙口袋,“去公园放风筝吧,就用他寄来的这个。”林逸点头时,她已经跑回屋里翻找那只渐变蓝风筝,去年从清迈带回后一直挂在客厅,翅尖的荧光颗粒在阳光下依旧发亮。
中央公园的草坪上,放风筝的孩子追着风跑,笑声像撒了把糖。楚梦瑶握着银丝缠柄的线轴,忽然觉得手心的触感格外温润——蝎子果然记得她怕磨,银丝的弧度正好贴合掌心的纹路。林逸举起风筝跑了几步,春风忽然转了向,蝴蝶翅膀在空中打了个旋,竟直直朝着远处的槐树林飞去。
“小心线轴!”林逸的提醒还没落地,楚梦瑶已经跟着追了过去,线轴在掌心转得飞快,银丝的纹路蹭得指尖发痒。追到槐树林边缘时,风筝忽然卡在了树杈上,翅尖的荧光颜料蹭在树皮上,留下道浅浅的蓝痕。
“我来。”林逸刚要爬树,楚梦瑶忽然指着树杈间的阴影:“那里有东西。”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过去,能看到个褪色的帆布包卡在树洞里,包角露出半截信纸。林逸伸手够下来时,帆布包上的蝴蝶图案已经模糊,但楚梦瑶还是一眼认出——这是蝎子十八岁那年总背着的包,他说里面装着“给梦瑶的惊喜”。
包里没有惊喜,只有本泛黄的日记。第一页的日期是七年前的三月,字迹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今天梦瑶说喜欢会发光的风筝,我去废品站找了荧光管,碎了三根才弄出点光,她要是看到了,会不会笑我手笨?”楚梦瑶的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窗外飘着只没有署名的荧光风筝,她以为是哪个同学送的,现在才知道,那是他碎了三根荧光管换来的。
往后翻,日记里记满了琐碎的约定:“梦瑶说想在风筝上画满玫瑰,等我学会雕刻,就给她做个玫瑰线轴”“她说清迈的玫瑰酱最好吃,等攒够钱,带她去清迈亲手做”“今天她又恐高了,站在观景台抓着栏杆不敢动,我悄悄在她口袋里塞了颗薄荷糖,希望她能不怕”……最后一页的日期停在三年前,正是蝎子卷入红叶案的那天,只写了半句话:“如果我没回来,告诉梦瑶,风筝线轴在……”
“在玫瑰丛里。”楚梦瑶轻声念出后半句,眼泪滴在日记上,晕开了墨迹。她终于明白,去年翻土时找到的旧线轴,不是意外被埋,是他早就藏好的,怕自己出事,怕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再也没机会被发现。
“楚小姐!”远处传来喊声,是邮局的送信员,手里举着个厚厚的信封,“清迈寄来的,说是急件。”楚梦瑶接过信封,发现封口的火漆印上多了个小小的玫瑰图案——是蝎子新刻的印章,信里夹着张照片:他站在监狱的小菜园里,身后的玫瑰藤爬满了栅栏,每朵花的花茎上都系着根红线,在风里轻轻摇晃。
“梦瑶:
见字如面。
日记找到了吧?写得太傻,你别笑。
小菜园的玫瑰开花了,我给每朵花都系了红线,像你总爱在风筝上绑的飘带。狱警说我这是‘闲得慌’,其实是想让它们替我多晒晒太阳,等出去时,就能知道你喜欢的花色是不是又变了。
线轴还合手吗?银丝缠了七层,木工师傅说七层最牢,就像我们认识的这十七年,吵过闹过,却断不了。里面的照片是偷偷洗的,从楚伯伯办公室的相册里撕的,你要是骂我,等我出去了任你罚,罚我给你做一百个风筝都行。
林逸说你把渐变蓝风筝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地方,别总让它闲着,多放放才不会受潮。他还说你画新设计图时总熬夜,记得桌上放杯玫瑰茶,我托小和尚寄了些干花瓣,就是去年你栽的那株开的,晒得很干,能泡到明年春天。
对了,上次说的风筝架,记得垫块布,紫檀木怕潮,就像你总忘给画笔盖盖子,明明自己也知道会干掉。还有啊,别总听林逸的,他说荧光颜料有毒不让你用,其实是怕你弄手上洗不掉,我给你寄了盒可水洗的,藏在风筝架最上层的格子里。
红叶案的余党都落网了,法官说我有重大立功表现,减刑两年。算下来,明年春天就能出去了。到时候想先去清迈看玫瑰,还是先回松山市放风筝?你选地方,我来准备线轴,这次保证不缠线。
日记里没写完的话,其实是想告诉你:风筝线轴里藏着备用线,万一断了,记得接上。就像我们,不管隔了多久,总能找到接起来的办法。
盼你春天快乐,也盼明年春天,能亲手给你递风筝线。
蝎子
三月廿一”
楚梦瑶把信纸按在胸口,能感觉到线轴里的蓝宝石贴着心跳的位置,温温的,像有人在耳边轻声说“别慌”。她抬头时,看到林逸正举着那只渐变蓝风筝站在阳光下,春风拂过他的发梢,蝴蝶翅膀在风里展开,翅尖的荧光颗粒闪闪烁烁,像把星星缀在了上面。
“要试试吗?”他朝她招手,风筝线在风里绷得笔直,银丝缠柄的线轴在楚梦瑶掌心微微发烫。她握着线轴往前跑了几步,忽然想起蝎子信里写的“备用线”——原来他早就把所有可能的意外都算好了,就像这十七年的守护,藏在风筝线轴里,藏在玫瑰花瓣里,藏在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里,从来不曾断线。
风筝越飞越高,越过公园的屋顶,越过远处的钟楼,渐变蓝的翅膀在阳光下泛着光,像条连接着天空与地面的纽带。楚梦瑶停下脚步,看着线轴上的银丝在掌心转出细碎的光,忽然对着天空轻声说:“明年春天,我们在清迈的玫瑰园放风筝吧,就用你做的线轴。”
风里传来玫瑰的清香,像是有人在应和。楚梦瑶低头时,发现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张小小的地图,标注着清迈玫瑰园的位置,旁边用铅笔写着行小字:“第三排的粉玫瑰最香,适合做风筝的飘带。”
草坪上的孩子们还在追着风筝跑,笑声混着风声漫过来。楚梦瑶握紧线轴,看着蝴蝶风筝在云端舒展翅膀,忽然明白,有些约定从来不需要说出口,就像风筝线轴上的“瑶”字,就像玫瑰丛里藏着的线轴,就像监狱菜园里系着红线的玫瑰,早已把所有的等待与惦念,都写进了时光里,只等明年春天,风一吹,就能顺着风筝线,传到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