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闻与信任 (第1/2页)

沈清许公司遭遇的恶意做空危机，在经历了最初几天的剧烈震荡后，似乎暂时进入了一种焦灼的拉锯状态。沈清许依旧忙碌，但不再像前几天那样完全不归家，偶尔会在深夜带着一身疲惫回来，第二天一早又匆匆离开。
　　
　　林未晞那颗因担忧而始终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一些。她依旧每天变着法子准备些营养易消化的夜宵，沈清许虽然吃得不多，但每次都会沉默地吃完，那偶尔投来的、带着复杂情绪的一瞥，让林未晞觉得，自己那些笨拙的关心，似乎并非全无意义。
　　
　　两人之间的关系，在经历了那次“倾囊相助”和那个近乎失控的拥抱后，进入了一种微妙而平和的新阶段。界限依旧存在，却不再是冰冷坚硬的墙壁，而更像是彼此心照不宣、允许对方靠近的柔软边界。夜晚的同床共枕不再尴尬，偶尔在睡梦中无意识的靠近，醒来后也只是相视一笑，便各自起身，默契地不去深究那其中悄然滋长的依赖。
　　
　　然而，就在林未晞以为她们可以在这片风暴中暂时获得一丝喘息，慢慢梳理彼此间愈发清晰的情感时，另一场来自完全不同方向的风暴，已悄然酝酿，并猝然降临。
　　
　　这天早上，林未晞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习惯了沈清许的早出晚归，并未在意。像往常一样，她准备先浏览一下新闻，看看沈氏危机的进展，然后再开始一天的创作。
　　
　　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平板电脑，指纹解锁，屏幕亮起。下一秒，她的呼吸骤然停滞，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娱乐版块的头条推送，用加粗醒目的猩红色字体，刺目地映入她的眼帘——「独家爆料！沈氏女总裁与初恋策展人深夜共赴酒店，疑旧情复燃！」下面配着一张像素有些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主角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高级酒店的门口，璀璨的灯光下，穿着白天那身利落西装、侧脸线条冷峻的，正是沈清许。而她身边，站着一个穿着优雅长裙、笑容温婉的女人，正是顾清岚。照片抓拍的瞬间，顾清岚的手似乎正轻轻搭在沈清许的小臂上，姿态亲昵。拍摄时间，赫然显示是前天晚上，正是沈清许告诉她“有应酬，晚归”的那天。
　　
　　报道的内容更是极尽煽动之能事，详细“回顾”了沈清许与顾清岚当年的校园恋情，如何般配，如何遗憾收场，如今顾清岚高调归国，两人在商业和艺术领域再度交集，加上这“深夜同返酒店”的“铁证”，旧情复燃似乎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文章还“贴心”地提及了沈清许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契约妻子”，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林未晞这个“局外人”的同情和暗示。
　　
　　林未晞拿着平板电脑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尖冰凉，几乎要握不住那冰冷的机器。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抛向高空，又急速下坠，带来一阵阵尖锐的、令人窒息的抽痛。
　　
　　前天晚上……酒店……顾清岚……所以，那天晚上，她所谓的“应酬”，是和顾清岚在一起？
　　
　　所以，那些看似缓和的关系，那些深夜归家后沉默的陪伴，那些偶尔流露出的、让她心生悸动的温柔……难道真的如同顾清岚所说的那样，只是一场表演？或者，更残忍的是，在她为了沈清许的公司忧心忡忡、甚至掏出全部积蓄的同时，沈清许却正和她的初恋女友在酒店门口“亲密”同行？
　　
　　顾清岚那句诛心的质问，如同魔咒般再次在她耳边尖锐地响起——“你以为她对你就是真的？”怀疑的毒蛇，在这一刻，吐着猩红的信子，狠狠咬住了她的心脏。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冰冷的寒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猛地将平板电脑反扣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令人心碎的画面和文字。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粗重而紊乱的呼吸声。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无法驱散她周身瞬间笼罩的冰冷和黑暗。
　　
　　她该怎么办？打电话质问沈清许吗？像所有发现自己伴侣可能出轨的人一样，歇斯底里地要求一个解释？可她们之间，那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契约之上的关系，有资格让她理直气壮地去质问吗？那个拥抱，那些温暖，那些看似越界的亲密，会不会……真的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一场自作多情的幻梦？
　　
　　林未晞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平板上那刺目的头条，像一根烧红的铁钉，深深钉进了她的脑海，带来持续不断的、灼热的疼痛。信任的幼苗，在风雨中刚刚艰难地探出头，就遭遇了最猛烈的冰雹。
　　
　　平板电脑被反扣着，仿佛那样就能隔绝一切。可那些猩红的标题，那张模糊却刺目的照片，早已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林未晞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她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坐在床沿，一动不动。阳光一点点移动，在地板上变换着角度，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压抑的、时而急促时而窒闷的呼吸声。
　　
　　大脑像一锅被猛烈搅拌的、滚烫的粥，各种念头、画面、声音不受控制地翻涌、碰撞。
　　
　　照片上顾清岚搭在沈清许小臂上的手，那温婉的笑容，与沈清许略显疲惫却并未拒绝的侧影……
　　
　　“应酬”……原来是指这个吗？
　　
　　顾清岚那句带着怜悯和嘲讽的“你以为她对你就是真的？”
　　
　　沈清许在影音室里那句冰冷的“那是意外”……
　　
　　还有……那个在摩天轮顶点，轻柔却真实的吻；那个在商业危机中，紧紧拥抱她、称她为“福星”的、带着哽咽的声音；那些深夜归家后，沉默吃完她准备的夜宵的侧脸；那些同床共枕时，无意识靠近的温暖体温……
　　
　　信任与怀疑，如同两头凶猛的野兽，在她心中疯狂撕扯。一边是理智微弱的声音：也许有误会？那张照片角度暧昧，也许只是普通的商业会面？沈清许不是那种会轻易被旧情左右的人，她那么冷静，那么……骄傲。
　　
　　另一边是情感汹涌的浪潮：可那是顾清岚啊！是她曾经深爱过、甚至可能至今仍留有痕迹的初恋！在沈清许最脆弱、压力最大的时候，旧情复燃不是最顺理成章的吗？而且，她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那份冰冷的契约，始终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她这段关系的本质。
　　
　　心脏像是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炙烤，传来一阵阵绵密而尖锐的疼痛。她甚至能想象出外界此刻会如何议论——同情她这个“可怜”的契约妻子，嘲笑她的不自量力，等着看沈清许如何在她和完美的初恋之间做出选择。
　　
　　这种被置于放大镜下审视、被怜悯、被猜测的滋味，比直接的伤害更让人难堪。
　　
　　她拿起手机，手指悬在沈清许的号码上，几次想要按下拨打键，却又颓然放下。
　　
　　质问什么？
　　
　　问“你和顾清岚是不是旧情复燃了？”
　　
　　问“你前天晚上真的是和她在一起吗？”
　　
　　问“你对我，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真心？”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在亲手剥开自己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伤口，将那份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已然越界的感情，赤裸裸地摊开在对方面前，等待审判。
　　
　　而她，有承受那个可能冰冷答案的勇气吗？
　　
　　如果沈清许再次用那种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不耐的语气，告诉她“只是工作”、“你想多了”，或者更残忍地，干脆不接电话……她会不会彻底崩溃？
　　
　　巨大的不安和恐惧攫住了她。她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在沈清许面前，她似乎总是轻易地丢盔弃甲。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无意识地踱步，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兽。目光扫过房间里属于沈清许的痕迹——床头柜上看了一半的书，衣帽间里挂着的整齐西装，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雪松冷香……这一切，曾经让她感到一丝归属感和隐秘的欢喜，此刻却像一根根细针，刺得她坐立难安。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沐浴在阳光下的向日葵。那是她住进来后，沈清许默许她种下的，说是“随你”。那些金灿灿的花朵，曾经是她灰暗生活里的一点亮色，也是她内心对温暖和光明的向往。
　　
　　可现在，看着它们，她只觉得眼眶酸涩。沈清许的世界，就像这栋别墅，看似向她敞开了一角，允许她进入，允许她留下痕迹，但其核心的、真正的版图，那些复杂的商业博弈，那些纠缠的过往人情，她依旧被排除在外，如同一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而顾清岚，似乎轻而易举就能踏入那片她无法触及的领域。这种认知，比绯闻本身更让她感到无力和挫败。
　　
　　内心的煎熬，如同无声的潮水，一波一波冲击着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这段关系的一点点信心和勇气。她站在原地，感觉周身冰冷，明明阳光明媚，却仿佛置身于寒冬。内心的煎熬如同永无止境的漩涡，将林未晞紧紧缠绕。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度过那个上午的，画笔拿起又放下，最终只是在画纸上留下几道杂乱无章的线条，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手机，不去刷新任何新闻，试图用物理隔绝的方式逃避那令人窒息的舆论风暴。可越是逃避，那些猜测和顾清岚的话语就越是清晰地在脑海中回响，啃噬着她摇摇欲坠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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