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药方掀了,家底也得翻 (第2/2页)
她手里抱着个半旧的檀木匣,匣身还带着前日查封时的封条。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门房头目刚要呵斥,瞥见来者面容,喉结猛地一滚——那是被靖王休弃的云家嫡女,可此刻她眼里的光,比当年将军府正厅那盏千年琥珀灯还要灼人。
云知夏在台阶前站定,檀木匣“啪”地拍在门房的条案上。
围观者自觉让出条道,连檐角的麻雀都噤了声。
她掀开匣盖,露出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页,最上面一张墨迹未干,赫然是“将军府历年毒案稽查录”几个大字。
“周氏私制禁药,以安神汤为名,给我生母下慢性鹤顶红,三年毒发身亡。”她指尖划过第一页,“给我父亲的补药里掺蟾酥,致其常年心悸幻听,却以为是战场旧伤。”
人群里传来抽噎声——那是当年伺候云知夏生母的老仆张妈,此刻她瘫坐在地,双手捂住嘴,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淌。
“云知秋偷换我的嫁妆,将含曼陀罗的香粉混入妆奁,害我在靖王初见时失仪。”云知夏翻到第二页,“这些药方、剂量、受害者症状比对,沈太医令之子沈砚都签了名作证。”她将最后一页高高举起,纸页在风里哗啦作响,“今日我立在这里说——”
“云姑娘!”人群里挤进来个穿青布衫的汉子,脖颈涨得通红,“你就不怕断了娘家路?往后在京城立足,总得有个倚仗吧?”
云知夏垂眸看向他,目光像淬了冰的银针:“我娘死在他们药里,我父被蒙在鼓里三十年——这哪是家?是毒窟。”她伸手合上檀木匣,指节叩在“稽查录”三个字上,“从今往后,我开的济世药庐,不收将军府一钱一药。我治的是病,不是蠢。”
围观者哄然叫好,有几个年轻药铺学徒甚至鼓起掌来。
云知夏转身走向停在街角的青帷车,裙角扫过满地碎琼似的晨露。
车帘掀起时,她瞥见门房柱子上歪歪扭扭贴着张旧告示——那是三年前她被靖王休弃时,将军府贴的“嫡女不贤,逐出族谱”。
“阿苓。”她坐进车里,声音轻得像落在药杵上的药粉,“去买桶松烟墨。”
青帷车辘辘驶远时,将军府门楼上的旧告示已被涂得漆黑。
夜漏至三更,靖王府东院的烛火仍亮着。
萧临渊倚在软榻上,指间的稽查录副本被翻得哗哗响,直到翻至“蟾酥致幻”那页,他忽然顿住。
纸页边缘用朱笔标着一行小字:“半衰期=3.2小时,血脑屏障穿透率78%。”字迹清瘦如竹枝,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利落。
他指尖摩挲着那行字,像是要摸透其中的玄机——大胤王朝的医书里,从没有这样精确到时辰、用“穿透率”计量的说法。
“王爷。”墨七单膝跪在阴影里,“沈砚说,这些记录是云姑娘逐次从药渣、尿渍、血样里验出来的。她用银针刺破指尖取血,说‘现代医学讲究实证’。”
“现代?”萧临渊挑眉,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的光。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冷院外,看见云知夏蹲在地上给流浪猫包扎伤口——她用细麻线缝合猫腿的伤口,动作比太医院的老医正还要稳当。
当时他以为是巧合,如今看来......
“去查查,”他将稽查录合上,“云家嫡女幼时可曾生过怪病?或是去过什么偏远之地?”
墨七领命退下时,窗外飘起细雨。
萧临渊望着案头那盏羊角灯,灯芯“噼啪”爆了个花,像是有人在他心里点了把火——他原以为这弃妃不过是棋盘上的弃子,却不想她是块埋在泥里的玉,越擦越亮。
佛堂的浓烟是在后半夜窜起来的。
看守周氏的粗使婆子吓得直哭:“夫人说要抄经,谁知道她往供桌下塞了油布!要不是香客发现得早......”
云知夏站在佛堂外,望着被泼湿的供桌。
周氏被拖出来时,头发烧得焦黑,身上还沾着香灰,却仍在嘶喊:“是我捧杀她!我教她装怯弱、学女红,都是为了她好!在这深宅里,懦弱才能活啊!”
“阿苓。”云知夏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把周氏的‘安神汤’样本送去药庐密室。”她顿了顿,“再让人把蚀心蛊的组织液也取出来。”
阿苓一怔:“姑娘怀疑这两种毒......”
“同源。”云知夏望着远处渐亮的天色,“前世师兄害我用的毒,和周氏的安神汤,气味里都有一丝苦杏仁香。”她摸了摸袖中那枚“沈”字丸,“是时候查查,这毒脉到底连到了谁身上。”
西苑药庐的晨光是被雪莲叫醒的。
云知夏站在药圃里,指尖拂过雪莲花瓣上的露珠。
她手里握着个琉璃瓶,瓶中躺着粒淡青色的药丸,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编号001:反向免疫剂。”她用狼毫在标签上写下字,“以毒攻毒,或许能解蚀心蛊的瘾。”
“姑娘!”小药童阿福从门外跑进来,发梢还沾着晨露,“有三个少年在门外跪着,说要拜师!”
云知夏走到门前,只见台阶下三个少年,最大的不过十五六,最小的才十二岁,都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额头抵着青石板。
中间那个少年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子:“我们听药铺刘叔说,姑娘的医书能救穷人的命。求姑娘收我们为徒!”
风掀起药庐的匾额,“济世”二字在晨光里闪着金漆。
云知夏望着他们沾着泥的膝盖,忽然想起前世在深山采药时,那些跟着她学认草药的小药童。
她蹲下身,替最小的少年擦了擦脸上的泥:“我这药庐不收笨人,也不收软骨头。”
三个少年同时挺直腰板,额头在青石板上叩得咚咚响。
“起来吧。”云知夏伸手扶他们,“从今日起,你们跟着我学认药、辨毒、剖兽尸——”她望向药圃里的雪莲,“我要教你们的,是能救万千人的医术。”
夜更深时,药庐外的青石板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七裹着夜行衣蹲在墙根,听着门内传来的翻书声,喉结动了动。
他抬手叩了叩门环,声音发颤:“云姑娘......刑部尚书府的人,说要见您。”
门内的翻书声顿住了。
小七望着门楣上的“济世”二字,忽然想起今日在将军府前,那个说“我治的是病,不是蠢”的女子。
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雨丝落进衣领,却比不过心里的热——这京城,怕是要因她翻个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