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玉簪为凭 (第2/2页)
沈清涟看着那碧色小包,与他怀中那个锦囊出自同样的料子,只是颜色不同。这份细腻而持续的关怀,像春日里最柔和的暖风,无声无息地沁入他冰封的心湖。他沉默片刻,终是伸手接过,指尖与她微凉的指尖再次轻轻一触。
“……多谢。”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许。
收起药茶,沈清涟将话题引回正事:“林小姐方才提及,欲向苏老夫人请教古方?不知老夫人近来凤体可还安康?”
提到正事,林萱的神色自然了许多,她微微蹙眉:“苏老夫人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据苏家姐姐说,老夫人近年来越发喜静,尤其不喜见生人。连宫中的赏赐有时都推拒不见。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苏家姐姐私下告诉我,老夫人近几个月,偶尔会在夜间独自一人在祠堂久坐,有时甚至能听到隐约的……叹息声,似乎心事很重。她们做小辈的,也不敢多问。”
独坐祠堂?心事重重?沈清涟眸光微闪。这与镇国公府表面上的平静低调,似乎有些出入。
“听闻苏老夫人娘家,亦是将门之后?”他状似随意地问道。
“嗯,”林萱点头,“苏老夫人出身陇西李氏,也是世代簪缨。不过李家如今人丁不旺,在京中的,似乎只有一位侄少爷,在禁军中任职,似乎……职位不高。”她想了想,补充道,“前些日子苏家姐姐及笄礼,那位李家的侄少爷倒是来了,还送了一支品相极好的白玉簪作为贺礼,苏家姐姐很是喜欢。”
白玉簪?沈清涟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普济寺中,那蓝衣女子发间,似乎就簪着一根式样简洁的白玉簪!当时情况危急,未曾细看,但那份清冷利落的气质,与林萱描述中那位在禁军中任职、职位不高的李家侄少爷,似乎……有些对不上?
是巧合,还是……
他正思索间,林萱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以火漆封口的信笺,递给沈清涟:“对了,沈大人,这是今早苏家姐姐遣人送来的,说是老夫人前日整理旧物,偶然找出了几页苏老将军生前关于调理内息的手札残篇,知道我喜欢钻研这些,便抄录了一份给我。我想着……或许对大人您查证‘烈阳罡气’的旧案,也能有些参考?”
沈清涟接过信笺,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挺括。他心中震动,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苏老夫人为何会突然“偶然”找出亡夫的手札残篇?还恰好让林萱转交到他手中?是巧合,还是……那位深居简出的老夫人,早已洞察了他的来意,甚至……在暗中引导?
他不动声色地拆开信笺,里面是几页娟秀而不失风骨的字迹,抄录着一些关于内息运转、凝练罡气的片段心得,虽然零散,却字字珠玑,透露出“烈阳剑罡”刚猛浩大、重在根基的特质。而在最后一页的末尾,抄录者用更小的字添了一句:
“祖母嘱:玉簪虽好,终是旧物,难承新露之重。”
玉簪?旧物?难承新露?
沈清涟的瞳孔骤然收缩!这绝非无意之笔!这分明是一句隐晦的提示!是在说那支作为贺礼的白玉簪有问题?还是在暗示……那蓝衣女子与镇国公府、与那支玉簪有关?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萱,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送这手札来的,是苏府哪位下人?可还说了什么?”
林萱被他突然凝重的神色吓了一跳,仔细回想,摇了摇头:“是苏老夫人身边一位姓钱的老嬷嬷送来的,只说是小姐吩咐转交,并未多言。”她担忧地看着沈清涟,“沈大人,这手札……有何不妥吗?”
沈清涟迅速收敛了外露的情绪,将信笺仔细折好收入怀中,语气恢复平静:“并无不妥,只是其中一些见解颇为精妙,一时失态。多谢林小姐。”
他站起身,“沈某还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告辞。”
林萱也跟着起身,看着他清瘦挺拔却仿佛承载着无尽重量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句轻轻的:“大人……万事小心。”
沈清涟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大步离开了偏厅。
阳光透过竹影,在他离去的路径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林萱独自站在厅中,手中还残留着那碧色药茶的微温,心中却因沈清涟方才那一瞬间的凝重而感到隐隐不安。
沈清涟走出太医署,秋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苏老夫人……她到底知道多少?她在这盘棋局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那支白玉簪,又藏着什么秘密?
他抬头望向镇国公府的方向,目光锐利如刀。
看来,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而那位看似隐居幕后的苏老夫人,恐怕才是真正洞若观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