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赶集 (第2/2页)
靠山屯离最近的永安镇,有二十多里山路,全是崎岖不平的土道。
徐军背着沉甸甸的背筐,手里拄着一根粗木棍,脚步却异常稳健。
提升的体质,让这点负重对他来说,并不算太吃力。
他没有走屯子里人常走的那条大路,而是选择了一条更近但也更难走的小路。
这是他前世在部队里练就的本事——永远选择最优路线。
将近中午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永安镇的轮廓。
这是一个典型的八十年代北方小镇,低矮的砖瓦房和土坯房混杂在一起,一条尘土飞扬的主街贯穿其中。
街两边,是供销社、粮站、邮电所、还有几家国营的小饭馆和百货商店。
偶尔能看到一两辆“永久”或“凤凰”牌的自行车,“叮铃铃”地响着铃铛过去。
空气里,弥漫着煤烟、尘土和牲口粪便混合的味道。
徐军没有急着去卖肉。
在这个年代,私下买卖肉类,尤其是不明来源的野味,是“投机倒把”,抓住了是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供销社虽然也收山货,但价格压得极低,而且手续繁琐。
他背着背筐,先是在镇子上不紧不慢地转了一圈,像个普通的乡下人一样东瞅瞅西看看。
实际上,他是在观察,寻找合适的买家。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镇子南头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
这家饭馆,门脸不大,挂着“老何记”的牌子,门口却停着一辆崭新的“嘉陵”牌摩托车。
这在当时,可是稀罕物,说明这家店要么生意极好,要么就是老板有门路。
而且,徐军注意到,饭馆后门半开着,隐约能看到里面堆着不少新鲜的野菜和山货。
“应该就是这儿了。”
徐军心中有了判断。
他没有走前门,而是绕到了后巷。
他敲了敲后门。
一个系着油腻围裙,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找谁?”
“老板。”
徐军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有刚从山上打下来的新鲜狍子肉,要不?”
那老板一听,眼睛一亮,但还是谨慎地左右看了看,才把徐军让了进去。
后院里,一股浓郁的肉香和油烟味扑面而来。
“货呢?我看看。”
老板搓着手,有些急切。
徐军放下背筐,解开上面的绳子,露出了里面用柞树叶子包着的、还带着血丝的新鲜狍子肉。
“嚯!好家伙!这肉新鲜!”
老板是识货的,一看肉的颜色和弹性,就知道是刚打的,“兄弟,你这肉,打算啥价出?”
徐军来之前,就向李兰香打听过行情。镇上国营肉铺的猪肉,带票还要七毛多一斤,而且肥膘居多。
他这可是纯瘦的野味。
“一块钱一斤,不还价。”
徐军报出了价格。
“一块?!”
老板咂了咂嘴,“兄弟,你这价可不低啊。我这小本生意……”
“老板。”
徐军打断了他,“我这肉,是拿命换来的。这个价,你要就要,不要,我背到别处去问问。”
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把肉重新包起来。
那老板一看,急了。
这年头,野味可是稀罕东西,饭店里要是能添上一道“红烧狍子肉”,那可是招揽生意的金字招牌。
“哎哎哎,兄弟,别急啊!”
他连忙拦住徐军,“一块就一块!不过,你这肉,来路……干净吧?”他压低了声音问。
“放心,”徐军淡淡道,“山里打的,没麻烦。”
“成!”老板一咬牙,“四十斤,我全要了!”
四十块钱!
这在当时,绝对是一笔巨款!
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一个多月的工资!
老板爽快地付了钱,一张张崭新的“大团结”(十元人民币)看得徐军都有些眼热。
交易完成,老板又叫住徐军:“兄弟,往后要再有这好东西,还往我这送。价钱好说!”
“看情况吧。”
徐军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背起空了的背筐,转身离开了。
怀揣着四十块“巨款”,徐军的心情无比舒畅。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了供销社。
他买了十斤苞米面,五斤高粱米——这是硬通货,得用粮票。
又咬了咬牙,买了二斤白面,准备回去给李兰香烙饼吃。
然后,他买了满满一大包盐巴,这玩意儿看着不起眼,却是过日子的根本。
又打了几斤豆油,称了半斤白糖,买了一捆火柴。
最后,他走到卖布的柜台前,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布料,犹豫了一下,还是扯了二尺鲜亮的红的确良布——他记得,李兰香那件打了补丁的红褂子,就是这个颜色。
这点钱,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个女人来说,或许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把所有东西都装进背筐里,几乎又装满了。
徐军背着沉甸甸的希望,踏上了回家的路。
只是,在他走出镇子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赵大壮那两个跟班之一,正躲在墙角,鬼鬼祟祟地看着他。
徐军心中一凛,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该来的,总会来的。
但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傻子了。
谁敢再伸爪子,他就敢把它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