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压痕 (第2/2页)
在座众人皆陷入了更加深重的悲悯中。他们万万想不到,金季欢可以为了自己的朋友做到这一步:又是贿赂仵作,又是亲自翻验尸身。
沈寒灯轻轻感叹:“金师傅和月桃姑娘,想必情同姐妹。”
金季欢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吧,天底下像我们这样无父无母、飘零江湖的姑娘们,不都是彼此的姐妹吗?”
沈寒灯握住茶杯的手有些微颤抖。商纵和周砚知极少见沈寒灯如此刻这般动容,并且当即明白了为何金季欢会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他们重新打量起了眼前这位心性、阅历和相貌全然不相称的大厨。
商纵顺着她前面的话说了下去:“月桃姑娘算不上很漂亮,所以楼里的人不拿她当回事儿,不会有人护送她,是吗?也就是说,那晚要么是恩客替她出了随行的车马费用,要么,她就是跟着恩客离开的?”
金季欢瞟了他一眼,没有出言讥讽,而是点头表示了认同。
“月桃的恩客向来不是什么出得起大钱的人,走局不便宜,所以她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但最近,开始有人频频给她发局票,不记名的那种。”
总有恩客不方便暴露身份的情况,但只要交纳局钱、走局后艺伎如常归来,鸨母往往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金季欢回忆起那段时间月桃的状态,不自觉地露出凄婉的微笑:“月桃偷偷跟我提过,实在是个大贵之人,她终于交上了好运。她来自边地小城,会一些那边的小曲,有人宴请胡商,看上了她这项才能,顺带也看上了她。”
对方身份不便透露,月桃始终也没提过,但金季欢说,看得出来她很幸福:“月桃别的技巧也很一般,但我听她唱过家乡的小曲儿:热烈奔放,声音高亢,唱完小脸红扑扑的。大概在有的人眼里,那就是她最美的时候吧。”
会唱风俗小曲儿的低等艺伎就这样被权贵看上,听上去倒颇有一番野趣,也很配得一个悲剧的收场。只不过——“金师傅,若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仅凭月桃自称近来结交权贵、收了局票未归这两处疑点,还不足以让刑部翻案哪……”
周砚知有些不悦,他甚至觉得金季欢的市井泼皮气有些过重:就因为和死者交好,逮到一点蛛丝马迹就跳着闹着要翻供,这也未免太拿烜朝律法当儿戏了。
金季欢倾身向前,双手激动地推住桌沿:“你们再去看看尸格吧,尸格上有描绘,月桃脖颈的掐痕附近,还有一个压痕,形状十分特别:是一个带雕花的尖角,尖角上方有一对圆环,另一个圆形只印了一半。
那个位置,很明显是凶手留下的;这样形状特异的配饰,哪里是流浪醉汉身上会有的呢?”
商纵摇头表示不认可:“很有可能是恩客赏给她的饰品压出来的,过后掉在哪儿被人捡走也说不准。这可以算作一个线索,但还是差点儿分量。”
金季欢眼里盛满愤懑,嘴角却拧出一抹怪异的笑:“我还有最后、最关键、也最没人敢信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