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清晨 (第1/2页)
意识,是被一种钝器敲击般的剧痛,从一片混沌的泥沼中硬生生拽回来的。汐音睁开眼,视野里先是一片模糊的重影,天花板上那盏如同凝固水滴的灯饰,分裂成数个晃动的光斑,刺得她眼球后方一阵阵地抽痛。她试图聚焦,但每一次尝试,都换来太阳穴更猛烈地悸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锥在里面有节奏地凿击。
她花了几分钟,才勉强辨认出那是自己卧室的天花板。她正躺在卧室那张巨大、平整、冰冷得如同手术台的床上。身体像是被拆解后又胡乱拼接起来,每一寸肌肉都泛着深沉的酸痛,尤其是额角,传来清晰的、火辣辣的胀痛。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指尖触到一片已经凝固的、略显粗糙的痂块,以及周围微微肿起的皮肤。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退去后裸露出的狰狞礁石,带着冰冷的硬度,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的脑海——漆黑的晶石……决绝的撞击……琥珀色的天空……发光的植物……少年空羽专注的侧影……赤足的少女……还有,那一道如同烈焰般、足以焚毁她整个世界的凝望……
“野萤。”那个名字,无声地在她的唇齿间滚过,带着血锈般的苦涩滋味。
汐音猛地从床上坐起,这个动作牵扯得她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她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将那过于真实、过于清晰的幻象驱散。是幻觉。她对自己说,声音在因干渴而沙哑的喉咙里艰难地成型。一定是悲伤过度,精神耗竭产生的幻觉。就像……就像低血糖时眼前会出现的金星。
她需要证据,需要现实来锚定这艘即将在回忆风暴中倾覆的孤舟。她掀开那床轻薄却无比沉重的智能恒温被,赤脚踩在地板上。那股熟悉的、恒定的冰凉从脚底直窜上来,让她打了个寒噤,却也带来一丝扭曲的“真实感”。
她走向浴室。镜面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打在她脸上。镜中的女人脸色惨白如纸,眼下是浓重得无法忽视的青黑色阴影,嘴唇干裂起皮。额角那一小块结痂的伤口,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像是一个耻辱的烙印,标记着她昨夜失控的疯狂。
看,这就是证据。她对自己说,你弄伤了自己,所以产生了荒谬的幻觉。空羽怎么会是那个样子?他从来都是……都是……
她试图在脑海中勾勒空羽日常的样子——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家居服,坐在客厅的悬浮沙发上,看着窗外永恒的光流,侧脸线条冷静而优美,偶尔回头看她,眼神温和,却总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雾。
可那个少年的影像如此强悍地闯入——白色的亚麻衬衫挽到手肘,卡其裤上沾着草屑,坐在发光的树下,画笔沙沙,回过头时,脸上那毫无阴霾的、如同旭日初升般的笑容,和那双燃烧着生命之火的眼眸……
两个影像在她脑中激烈地交战、重叠,撕扯着她的神经。
不!那是假的!她几乎是粗暴地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试图用物理的刺激唤醒理智。水流刺痛了额角的伤口,她却感觉不到,只是死死盯着镜中那个狼狈不堪、眼神涣散的女人。
空羽是梦境建筑师,是镜城的精英。他设计我们的家,他和我一起生活了两年……那个野萤……那个原始的世界……根本不存在!是我想象出来的!是因为我太痛苦了……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像是在念诵一道能够驱魔的咒语。
洗漱,更衣。她像一台被设定了固定程序的机器,试图用这些日常的、重复性的动作,将自己拉回“正常”的轨道。今天还要去工作室,还有客户的记忆等待修复。生活总要继续。
然而,当她走出卧室,再次踏入客厅时,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感觉,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这个她生活了两年的空间,这个曾经被她视为与空羽爱情堡垒的地方,此刻,每一处细节,都仿佛活了过来,带着嘲弄的意味,无声地指控着她的无知。
那悬浮的沙发——他曾坐在那里,目光悠远地望向窗外,她以为他在构思新的设计,现在却觉得,他是否是在透过这片虚假的霓虹,眺望某个琥珀色的天空?
那不对称的茶几——他曾说,这种打破平衡的设计象征着生命的动态之美。此刻她却觉得,那扭曲的线条像极了一个嘲讽的鬼脸。
那从天花板垂落的水滴状灯饰——他曾说,这代表“凝固的时光”。现在想来,他想要凝固的,究竟是属于他们的时光,还是另一个她无从知晓的、与“野萤”共度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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