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雾台 (第2/2页)
他垂眼看我,瞳孔黑得映不出光,却映出我苍白的脸。
我呼吸发紧,却逼自己迎上去。
"是。"
"做不到?"
"做得到。"
"代价?"
"给我自由出入机房的权利,再批三十斤铜线。"
一片抽气声里,我听见自己心跳擂鼓。
三十斤铜线,国家统配物资,一斤能换农民半年口粮。
我在赌,赌他敢不敢拿军功陪我疯。
顾骁没立即回答,目光滑过我冻得青紫的唇,落到我攥着纸团的手。
忽然,他伸手,掌心向上——
"军令状,敢签吗?"
那只手指节分明,虎口有茧,是常年握枪留下的。
我指尖冰凉,却毫不犹豫拍上去。
"敢。"
掌心相触,他掌心的热度烫得我轻轻一颤。
台下吴大山急得嗓子劈叉:"顾科长!这是反革命分子!"
顾骁没回头,只微微侧首,声音冷而沉:
"反革命还是人才,二十天后见分晓。"
他手心一合,把我整只手包进去,拉着我往台下走。
我踉跄一步,却听见脑海里"叮"的一声——
【现代女子监狱,开启。】
世界像被按下静音键。
雾、口号、嘶吼,全都凝成黑白照片。
一座银灰色建筑凭空浮现,门楣闪着冷光。
两个女人并肩站在铁门内,冲我抬手——
林静,三十七八,瘦削,囚衣空荡荡,眼睛却像打磨过的镜片,锋利又安静。
聂小红,三十岁,寸头,耳廓一道疤,给她添了股野气,嘴角勾着似笑非笑。
"典狱长,"林静声音低而稳,"欢迎来到你的监狱。"
我心脏狂跳,血液却热得发烫。
二十天,我有二十天把死局翻盘。
夜半,县广播站机房。
钨丝灯昏黄,灯罩上积一层灰,像给光蒙了纱。
我摊开那张被折成三角的"死刑通知",背面用钢笔写下三行小字——
点接触晶体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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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俯身,袖口磨得发白,却掩不住身上的书卷气。
"典狱长,材料不够,至少需要三斤高纯铜。"
我抬眼,望向窗外,顾骁也不知道去了哪,他能不能帮上忙,他应该可以看见监狱了吧?
月光清冷,照在远处一排电线杆上,铜线闪着幽暗的银。
我听见自己说:
"拆。"
聂小红吹了声口哨,虎牙在灯下闪寒光。
"活儿我熟,给我半小时。"
我转头,看见顾骁倚在门框,半张脸浸在灯影里,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这是接受了!可以这个老古板,居然没有被吓跑!
他目光穿过烟雾,落在我脸上,声音低哑:
“他们俩不是……”
“这是我的秘密,现在是我们的秘密,他们就住在这个监狱里,30天的赌约成了都活,不成就一起再见了,他们的状态给付签约了一样,只能你和我看见他们,别人看不见”
"沈墨,别让我赌输。"顾骁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
我握紧手里的铜线,掌心被割得生疼,却笑得牙根发痒。
"顾科长,"我轻声道,"你只管收军功。"
窗外,霜雾正浓。
我知道,天一亮,就是新的战场。
铜线在掌心沉甸甸,像握一条冬眠的蛇。
聂小红三两下已经拆掉电杆接地线,她抬手冲我比了个"三"——三十分钟,够用了。
林静把灯罩摘下来,拿纱布擦灰,动作斯文得像在实验室,"灰尘是晶体管的天敌。"
我转头,顾骁仍倚门框,烟终于点燃,一点红光在他指间明灭。
他吐出一口白雾,声音低得只能让我一个人听见。
他盯了我两秒,忽然伸手,把我鬓边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
指尖擦过皮肤,像雪里崩进一粒火星,烫得我呼吸一滞。
"走了。"
男人转身,军大衣下摆扫过门槛,夜色很快吞掉他的背影。
我低头,把铜线一圈圈缠在手腕上,冰凉贴脉搏——
二十天,第一块"牢房晶体管",就从这根偷来的线开始。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