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烽火 (第2/2页)
“王巡检!”方经历又看向另一人,“你带一百人,留守此地,协助西河村加强戒备,以防生番或周贼余党反扑。同时,看管好生番俘虏,收集整理所有证据!”
“遵命!”
安排完毕,方经历看向肖扬,语气缓和了些:“肖主事,你们且安心。有本官在此,必不使贼人再伤你村分毫。待州府兵马一到,便是周文昌伏法之时!”
“多谢大人!”肖扬深深一揖,脸上适时露出“感激”和“如释重负”的神色。
方经历的到来和表态,如同给西河村打了一针强心剂,也让弥漫在空气中的紧张气氛稍稍缓解。然而,肖扬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方经历的反应,太“正确”,太“及时”了。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刻。他留下的一百巡检司兵丁,名为协助,实为监视和控制。他急着调兵捉拿周文昌,是真要为民除害,还是想……独占功劳,顺便将西河村也牢牢控制在手中?
周文昌会坐以待毙吗?他手里还有多少底牌?那些溃退的生番,真的甘心失败?还有那支在上游观望的郡兵……
风暴眼,似乎转移向了清澜郡城。
但西河村,依然处于风暴的边缘,随时可能被再次卷入,粉身碎骨。
“林清,”回到议事堂,屏退左右,肖扬低声道,“告诉赵铁山,他留下的人,和方经历留下的人,分开驻扎,保持距离。我们的防御,不能假手他人。尤其是后山和通往白沙寨的通道,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明白。”
“另外,给白沙寨姜老再去信,问‘鬼面’部落内讧的结果,那愿意合作的一百五十人,现在何处?能否……为我们所用?条件,可以再谈。”
“是!”
“还有,”肖扬望向清澜郡城方向,眼神幽深,“让‘夜不收’盯紧了郡城。我要知道周文昌的每一个动作,方经历派去的兵马到了哪里,州府的反应……所有消息,第一时间报我。”
“是!”
接下来的两天,西河村在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气氛中度过。方经历留下的一百巡检司兵丁驻扎在码头外围,与西河村的护卫队井水不犯河水,但彼此间的警惕肉眼可见。村里的生产生活部分恢复,但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的危机并未过去。
郡城方向的消息不断传来。
方经历派出的信使和李校尉,带着他的手令和“血证”,顺利抵达州府,并引起了轩然大波。州牧震怒,下令附近三县巡检司兵马立刻开赴清澜郡,缉拿周文昌,并令方经历“暂摄”清澜郡守一职,稳定局面。
周文昌似乎并未束手就擒。郡城城门紧闭,郡兵明显加强了戒备,与巡检司的兵马形成对峙。有传言说,周文昌正在疯狂变卖家产,集结最后忠于他的私兵和死士,甚至试图联系更上游的郡县或州里更大的靠山。
白沙寨姜老的回信也到了。“鬼面”部落的内讧以大头人重伤昏迷、主张合作的小头目“灰牙”暂时掌控部分权力告终。那一百五十名愿意合作的生番战士,在收到西河村送去的“订金”(盐、铁、少量布匹)和武器图纸(简易投矛器)后,已从部落分离出来,目前隐藏在百蛮山另一处靠近白沙寨的山谷中。“灰牙”表示,愿意与西河村进一步合作,但要求西河村帮助他彻底掌控“鬼面”部落,并保证他们以后在百蛮山边缘的交易和安全。
与此同时,上游那支观望的郡兵,忽然开始向下游移动,在距离西河村约十里的江面扎营,不再掩饰,旗帜鲜明地打出了“清澜郡尉刘”的旗号。郡尉刘振,是周文昌的心腹,掌握着郡兵中一部分实权。
“刘振这是想干什么?接应周文昌?还是……想趁机捞一把?”林清看着最新情报,眉头紧锁。
“都有可能。”肖扬看着地图上那支越来越近的郡兵船队,眼神冰冷,“周文昌困守孤城,急需外援。刘振手握兵马,此时按兵不动,要么是待价而沽,要么……就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将方经历和我们,一起吃掉的机会。”
“吃掉我们和方经历?”赵铁山瞪眼,“他敢?方经历是州府任命的暂代郡守!”
“如果方经历‘不幸’在剿匪或平乱中‘殉职’了呢?”肖扬淡淡道,“如果西河村这个‘匪患源头’被彻底‘剿灭’,所有证据都‘毁于战火’了呢?到时候,刘振完全可以宣称是方经历轻敌冒进,被西河村匪类和生番里应外合所害,他力挽狂澜,最终平定乱局。然后,将所有罪名,推到死无对证的方经历和我们头上。他刘振,就是平定叛乱、安抚地方的大功臣。周文昌是死是活,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众人听得背脊发凉。这并非没有可能!乱世之中,军头借剿匪之名行割据之实,甚至杀官冒功,并非没有先例!
“那我们……”林清声音发干。
“我们?”肖扬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阴云再次聚集的天空,“我们西河村,从立村那天起,就没指望过别人。”
“方经历想利用我们扳倒周文昌,坐收渔利。刘振想浑水摸鱼,吞掉我们和方经历。周文昌想做困兽之斗,拉我们垫背。”
“都想吃鱼,却忘了,鱼,也是会咬人的。”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如同出鞘的利剑:
“传令下去,全村再次进入最高战备!赵铁山,带你的人,盯死上游那支郡兵!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林清,联系白沙寨姜老和‘灰牙’,告诉他们,生意来了。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干一票更大的——比如,吞掉‘鬼面’部落剩下的力量,或者……劫了刘振的军饷后勤?”
“老韩,你的‘***’,还有多少?我全要了。另外,我要你立刻试验,能不能做出威力更大、能抛得更远的东西,哪怕只能用一次!”
“吴先生,伤药,尤其是解毒和止血的,优先供应护卫队和‘夜不收’。”
“告诉所有人,最迟明晚,必有大战!”
“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可能不只是生番,还有官兵!”
“怕不怕?”
短暂的沉默后,更狂暴、更不顾一切的怒吼,再次炸响:
“不怕!”
“干他娘的!”
“西河村,没有孬种!”
肖扬点点头,看向南方清澜郡城,又看向上游那隐约可见的船影。
棋子,都已落在棋盘上。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随时可能转换。
既然这怒江之畔,注定要有一场血战,来决定未来的主人。
那么,
西河村,
就当仁不让!
“去吧,各就各位。”
“让我们看看,这清澜郡的天,到底……”
“由谁的血来染红!”
狂风乍起,卷动村旗猎猎作响。
怒江呜咽,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更加惨烈的厮杀,奏响悲怆的前奏。
烽火,已燃遍清澜。
而西河村,这怒江边最硬的钉子,将用自己的方式,在这场乱局中,
钉出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