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渡台湾海峡 (第2/2页)
“同志,是你要见我吗?”中年男人问道。
翠平点点头,把手里的铁盒子递过去:“有要紧的东西,必须交给您。”
中年男人接过盒子,没立刻打开,而是看了她一眼:“怎么称呼?”“我姓王。”王翠平说。中年男人右手做了个往里让的手势:“里面说。”
他领着王翠平进了楼,径直上到三楼,进了一间宽敞些的办公室。关上门。中年男人这才打开铁盒子。他先拿起胶卷对着光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又展开那几张纸,一页一页仔细看。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有纸张翻动的窸窣声。看完最后一张,男人抬起头,眼神完全变了。他盯着翠平看了好几秒,才缓缓开口:“王同志,这些东西……从哪儿来的?”
“有人托我带出来的。”翠平说。“谁?”
“一个在那边的人。”翠平顿了顿,“他现在……不在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没追问,而是问:“只有这些?”翠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六根金条。“这也是他留下的。”她说。
男人拿起金条掂了掂,放下。他站起身,在屋里踱了几步,然后停在窗前,背对着王翠平。窗外,天津的街道渐渐活络起来。阳光洒在瓦片上,炊烟从一些人家屋顶升起。
“王同志,”男人转过身,语气郑重,“这些东西,非常重要。我代表组织,谢谢你。”翠平摇摇头:“不是我。是……留下这些东西的人。”
“他是个好同志。”男人说,眼神复杂,“我们不会忘记。”他走回桌前,把东西收好:“另外,王同志,你暂时不能离开天津。我们需要你配合了解一些情况。”翠平点头:“我明白。”
“你住在哪儿?怎么联系?”翠平说了客栈的名字和房间号。男人记在一张纸上,又看了她一眼:“一个人?”“嗯。”
“注意安全。”男人说,“这段时间城里还不完全太平。有事随时来这里找我,就说找赵主任。”
他送翠平到门口,握手时很用力:“保重。”翠平点点头,转身下楼。走出大楼时,阳光已经铺满整条街。战士们还在列队,老百姓越来越多,有人开始鼓掌,喊口号的声音此起彼伏。
翠平站在台阶上,看着这一切。则成,东西送到了。她抬手抹了抹眼角,走下台阶,汇入人群。
上午九点钟,“中正”号军舰在基隆港停了下了。余则成跟着吴敬中走下舷梯。
脚踩在码头水泥地上的瞬间,他才觉得心里踏实了点——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整个人都是浮的。
码头上已经等了一群人。几个穿中山装的***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几个穿军装的。
一个瘦高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快步迎上来,脸上堆着那种官场上常见的笑。“吴站长!一路辛苦!”男人握住吴敬中的手,“毛局长临时有个紧急会议,特意让我来接您。”
吴敬中脸上也浮起笑:“李秘书太客气了。”两人寒暄了几句,李秘书这才看向余则成:“这位就是余副站长吧?久仰。”
余则成躬身:“李秘书好。”“住处都安排好了。”李秘书招招手,一个年轻干事跑过来,“小陈,先送余副站长去休息。吴站长,毛局长说如果您方便,现在就去局里一趟。”
吴敬中点头:“好。”他转身对余则成说:“则成,你先安顿。晚点我去找你。”
“是,站长。”余则成跟着小陈上了辆黑色轿车。车子驶出码头,沿着海岸线开。他望着窗外——基隆的街景陌生得很,房子多是矮矮的骑楼,招牌上写着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大约开了有二十多分钟,车子在一个僻静的巷口停下。
“余副站长,到了。”小陈下车,指了指巷子里头,“这房子安静,站长特意交代的。”余则成拎着一个公文包和一个布包袱,跟在小陈后面走进巷子。走到尽头,是扇黑色铁门。开门进去是个小院,不大,但干净。正面三间屋,青砖灰瓦。“您先歇着。”
小陈递过钥匙,“缺什么跟我说。”余则成道了谢,小陈走了。他走进正屋。屋里家具都蒙着白布,一股子霉味。掀开白布,露出底下的桌椅床柜——都是好木头,雕花精细。吴敬中的房子。余则成心里明镜似的。他把行李放在桌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海风灌进来,咸湿的味儿更重了。手伸进口袋,摸着那个平安符。
而在阳明山保密局总部,吴敬中正坐在毛人凤对面。毛人凤没急着说话,手里捏着支钢笔,笔帽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敲了七八下,才开口:“敬中啊,天津的事,过去了。”
吴敬中欠了欠身:“属下无能。”
“现在不说这个。”毛人凤摆摆手,“台湾这边,有些事需要你办。”他抽出一份文件,推过去:“看看。”
吴敬中接过,翻开。只看了几行,眼神就凝重起来。“内部清查。”毛人凤说,声音冷了下来,“咱们一路败退,队伍里混进了沙子。到了台湾,不能再留隐患。”
吴敬中看着文件,又抬眼看了看毛人凤。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局长,”他缓缓开口,“属下初来乍到,恐怕……”
“恐怕什么?”毛人凤打断他,“你是老人了,这点事办不了?”
话说到这份上,吴敬中知道推不掉了。他收起文件,站起身:“属下明白了。”
“不是明白。”毛人凤盯着他,“是必须办成。”
吴敬中心里一沉,面上纹丝不动:“是。”
从毛人风办公室里出来,走廊里空荡荡的。吴敬中走到窗前,停下,点了根烟。
窗外是陌生的台北街景。他吐出一口烟,心想,这回到台湾,怕是难得安宁了。
而此刻,余则成正在那间陌生的小院里,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动作很慢,很仔细。挂好最后一件,他关上衣柜门。转身看着这间屋子。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地上投出方正的光斑。灰尘在光柱里飞舞,细细密密的。
新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