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师的赠言与警告 (第2/2页)
“敢问贵上是?”
“您去了便知。”年轻人侧身让路,“车已备好。”
林逸心里一紧。张半仙从楼梯上探出头,眯眼看了看,忽然笑了:“哟,这不是赵统领手下的小哥吗?怎么,赵统领也信这个?”
年轻人一愣,看向张半仙,表情缓和了些:“原来是张老先生。赵统领不信命,只是……府上出了点蹊跷事,想请林先生去看看。”
张半仙冲林逸使了个眼色:去,这人靠谱。
林逸稍安心,回房换了件体面点的长衫,又揣上那半本《相人拾遗》——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带上它踏实点。
马车在外头等着,很普通的青布小车,但拉车的马筋肉结实,蹄铁崭新。年轻人亲自驾车,一路无话。
约莫一刻钟,车停在一处宅子后门。门脸不大,白墙黑瓦,但林逸注意到,墙角石基上刻着浅浅的虎纹——这是武将宅邸的规制。
进了院子,迎面是个练武场,刀枪架上兵器擦得锃亮,地上还有未扫净的箭靶碎屑。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正在打拳,一身短打被汗浸透,拳风呼呼作响。
年轻人低声说:“林先生稍候。”自己上前,在那汉子耳边说了句什么。
汉子收拳,转头看向林逸。
这一眼,像刀子刮过来。林逸脊背一凉——那是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眼神。
“林逸?”汉子开口,声音粗哑。
“正是。”
“我是赵铁山,府城守备营统领。”汉子用布巾擦着汗,走过来,“听说你很会‘看’东西?”
“略懂一些。”
“那帮我看看这个。”赵铁山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过来。
林逸接住。是块玉佩,羊脂白玉,雕着蟠龙纹——又是蟠龙纹!
但仔细看,这块的龙形更狰狞,龙爪是五趾。
五爪龙,皇室专用。
“这玉佩,哪来的?”林逸尽量让声音平稳。
“捡的。”赵铁山盯着他,“三天前,在我书房窗台上。”
“有人故意放的?”
“不然呢?玉佩自己长腿爬上来?”赵铁山冷笑,“更蹊跷的是,我查遍了,府里没人看见谁放的。就像……凭空出现。”
林逸摩挲着玉佩。入手温润,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工精湛,龙鳞片片分明,但龙眼处……有点不对劲。
他凑到光下细看。龙眼本该是点睛之处,但这块玉佩的龙眼,瞳孔的位置是空的——不是雕镂,是后来被人用细钻钻穿的。
“赵统领,”林逸抬头,“您最近,是不是挡了谁的路?”
赵铁山眼神一凛:“什么意思?”
“蟠龙纹,五爪,这是僭越之罪。”林逸指着龙眼,“更妙的是这孔——从特定角度透过孔看,能看见玉佩背面刻的小字。”
他把玉佩对准阳光,眯起一只眼,透过龙眼孔看去。
果然,背面靠近龙尾的位置,刻着两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字:铁山。
“这是栽赃。”林逸说,“有人想告您私藏禁物,且玉佩上刻了您的名字。就算您说是捡的,也说不清。”
赵铁山脸色沉下来:“谁干的?”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干这事的人,对您很熟悉。”林逸说,“第一,知道您书房位置。第二,知道您性子直,发现蹊跷东西一定会查。第三……”
他顿了顿:“第三,知道您不怕事,不会偷偷把玉佩处理掉,反而会找人来‘看’。”
赵铁山沉默半晌,忽然笑了:“有点意思。那依你看,我该怎么办?”
“将计就计。”林逸把玉佩还给他,“玉佩您收好,就当没这回事。但暗中查——谁能不惊动守卫,把东西放您窗台上?府里一定有内应。”
“查出来之后呢?”
“那就看您想不想钓鱼了。”林逸说,“放长线,或许能钓出更大的。”
赵铁山打量着他,眼神里的刀子味淡了些:“冯半城跟我说,你只是个会算命的书生。”
“冯大师过誉了。”
“他没过誉。”赵铁山拍拍林逸肩膀,力道大得林逸一趔趄,“你这脑子,当书生可惜了。有没有兴趣来我军中?专司侦察审讯,保证比你算命挣得多。”
林逸苦笑:“谢统领抬爱,但我……散漫惯了。”
“猜你也不肯。”赵铁山不意外,“那行,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在府城,有人找你麻烦,报我名字。”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有句话,我得提醒你——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什么玉器的事?”
林逸心头一跳:“您知道?”
“我不知道。但我听见风声了。”赵铁山表情严肃,“京城那边,有人在打听你。不是什么好路数。你自己小心。”
又是京城。
从赵府出来,已是晌午。林逸没坐车,慢慢走回去。街道热闹,小贩吆喝,孩童追逐,一切都寻常得很。
但他怀里那半本《相人拾遗》,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冯半城的警告,赵铁山的提醒,还有那块五爪蟠龙玉佩……像几块碎片,正慢慢拼出一张他看不懂的图。
回到客栈,周文启和小木头迎上来。林逸摆摆手,示意没事,自己上了楼。
他关上门,坐在窗前,拿出那半本书,一页页翻。
翻到最后一页时,他愣住了。
最后一页的背面,有行极淡的铅笔字,看笔迹是后来添上去的:
“师言:此法若遇有缘人,可传。然切记——五十年间,此法现世三次,持法者皆不得善终。非因法凶,因世不容。慎之,慎之。”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像是冯半城自己的笔迹:
“林小友:此书传你,是福是祸,未可知也。若惧,焚之可保平安。若留……望善用之。”
林逸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他合上书,轻轻放进抽屉最底层。
窗外,阳光正好。
他想起赵寡妇找到儿子时又哭又笑的脸,想起卖伞老王挣了钱给孙子买糖时的得意,想起李小山沉冤得雪后那重重一跪。
也想起冯半城擂台上那身可笑的紫袍,和他今早留下的、没有署名的告别信。
“不得善终啊……”林逸喃喃。
他忽然笑了。
笑得有点无奈,又有点释然。
“那就……尽量‘善终’吧。”
他推开窗,朝楼下喊:“文启!小木头!准备一下,下午开张——”
声音落在热闹的街市里,很快被淹没。
但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就像檐角最后那滴雨水,终于落下,“啪”一声,碎在石板上。
然后太阳出来,把一切晒干。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