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县令的判决:各打五十大板 (第2/2页)
这话戳中了林逸最深的忧虑。
周文启在旁边小声说:“老师,郑生他们……今天还私下找过我,说想继续跟您学。”
“你怎么说?”
“我说……得等您决定。”
林逸揉着太阳穴。脑子里两股声音在打架:一股说,妥协吧,有县衙背书,至少能光明正大做事;另一股说,妥协了,理念就阉割了,变成真正的“术”,不再是“道”。
正烦着,外头传来敲门声。小木头跑去开门,竟是陈老夫子。
老先生没带随从,一个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林逸连忙起身相迎。
陈老夫子摆摆手,坐下后,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几本手抄册子。
“林逸,这是老朽这些年整理的《格物杂录》。”老先生声音苍老但清晰,“里头记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怎么观云识雨,怎么辨土种田,怎么察言观色。以前总觉得这些是‘小道’,今日听了你一堂,老朽悟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学问’。”
他把册子推到林逸面前:“老朽年事已高,这些东西带不进棺材。你若不嫌弃,就拿去,该添的添,该改的改。只求一样——别让它断了。”
林逸翻开册子。字迹工整,记录翔实,有些法子甚至比冯半城那半本《相人拾遗》更细致。比如有一页写“辨土”:“黑土肥,黄土瘠,红土宜薯,白沙宜瓜。以手握之,黑土粘手,黄土散碎,红土成团不散……”
这都是几十年的经验,实实在在的智慧。
“陈先生,”林逸合上册子,“您为何……”
“为何给你?”陈老夫子笑了,笑容里有种看透世事的淡然,“因为老朽突然想明白了:学问这东西,就像种子。埋在书斋里是死种,撒到地里才能活。你那儿,是块好地。”
他站起身,拄着拐杖慢慢往外走,到门口时回头:“周县令的告示,老朽听说了。‘不得教书生’——这条是糊弄鬼的。你真要教,关起门来教,谁知道?只要别像今天这么张扬。”
说完,颤巍巍走了。
林逸捧着那几本册子,站在原地,许久没动。
夜深了。
周文启和小木头收拾完,见林逸还坐在灯下发呆,不敢打扰,悄悄退了出去。
灯花噼啪爆了一下。
林逸看着桌上三样东西:左边是周县令的告示,右边是陈老夫子的《格物杂录》,中间是冯半城那半本《相人拾遗》。
一边是限制,一边是传承,一边是警告。
他忽然想起前世听过的那个故事:有人问老农,为什么要把好种子分给邻居?老农说,风会吹,蜜蜂会飞,若邻居地里种的是劣种,来年我的地也会被劣种花粉污染。
道理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深刻。
他吹熄了灯。
黑暗中,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县衙门口的告示栏前挤满了人。周县令亲自宣读告示,刘老爷等士绅站在一旁,脸色虽不好看,但也没再说什么。
林逸也来了,当众表示会遵守告示要求,即日起将“林氏格物咨询”招牌改为“林逸民生咨询处”,并承诺不向书生授课。
百姓们欢呼,士绅们冷哼,周县令满意地捋须。
一切都看似圆满。
只有张半仙靠在远处的墙角,眯着眼看着这一幕,嘴里嘀咕:“这小子……答应得太痛快了。”
老王凑过来:“张老,这不挺好吗?”
“好?”张半仙嗤笑,“你见过老虎主动拔牙吗?”
老王挠头:“啥意思?”
“意思是,”张半仙拍拍他的肩,“等着看戏吧。这小子,憋着坏呢。”
而此时,林逸已经回到客栈,对周文启和小木头说:“准备一下,下午开张。”
“老师,咱真改名啊?”
“改。”林逸微笑,“不过改完名,咱们得加点新业务。”
“啥新业务?”
“比如,”林逸从怀里掏出陈老夫子那几本册子,“开个‘百姓识字班’——不教经义,就教认字,认了字才能看这些种田观天的笔记。再比如,开个‘家长课堂’——教爹娘怎么观察孩子,怎么跟孩子讲道理。”
周文启眼睛亮了:“这不算教书生!”
“对。”林逸点头,“这叫‘扫盲’和‘亲子教育’,县衙告示上可没禁止。”
小木头忽然问:“那……郑生他们真想学呢?”
林逸顿了顿,走到窗边,看着街上熙攘的人群。
“真想学的人,总有办法学。”他轻声说,“就像种子,石头缝里也能发芽。”
窗外,阳光正好。
新招牌挂起来了:“林逸民生咨询处”。
字写得端端正正。
但只有细心的人才会发现,招牌右下角,用几乎看不见的小字刻着一行:
“格物致知,实事求是。”
像句悄悄话。
说给听得懂的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