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林逸的抉择:坚守还是妥协? (第2/2页)
小木头忽然说:“先生,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林逸看向他。
“刘老爷他们在府城厉害,可出了府城呢?”小木头眼睛亮亮的,“天下那么大,总有地方让咱们好好教人吧?就像……就像种子,这块地不长,咱们就撒到别的地里去!”
周文启也激动起来:“对!老师,咱们去州府!去京城!总有明事理的人!”
张半仙嗤笑:“幼稚。州府没刘老爷?京城没士绅?天下乌鸦一般黑。”
“那就不教了吗?”周文启难得顶嘴,“就因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就不点灯了?”
这话把张半仙噎住了。老爷子盯着周文启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好小子!比你老师有血性!”
他转向林逸:“林小子,你怎么想?”
林逸没说话。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夜风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还有远处飘来的桂花香——不知谁家院子里的桂花开晚了。
他看见月光下,街对面赵寡妇家的窗户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她缝衣服的身影,旁边坐着已经睡着的儿子。
看见老王家的屋檐下,那把写字的破伞还挂着,在风里轻轻晃。
看见更远处,李小山家新点的灯笼——那是他爹冤情得雪后挂的,说要把三年的黑都照亮。
这些人,这些光。
“不改名。”林逸忽然说。
三个人的目光都聚过来。
“不妥协。”他转过身,月光照在脸上,表情很平静,“周县令的告示,我当面应了,不能明着违。但郑生他们想学,我可以私下教——不叫授课,叫‘朋友切磋’。百姓想学认字,我就开识字班——不叫学堂,叫‘互助社’。”
他顿了顿:“但如果这样他们还容不下,那……”
“那就走。”周文启接话。
“对,走。”林逸点头,“不是逃跑,是换个地方,继续做该做的事。就像小木头说的——种子这块地不长,就撒到别处去。总有一天,总有一块地,能让它长起来。”
张半仙看了他很久,最后举起酒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不后悔?”
“现在不后悔。”林逸笑了,“以后后悔了再说。”
“行。”张半仙一饮而尽,“那老朽就陪你疯一把。反正七十多了,够本了。”
小木头和周文启对视一眼,都笑起来,笑着笑着眼圈又红了。
第二天,咨询处照常开门。
但细心的人会发现,林逸在整理行装了。不显眼,但一点点在收拾:书捆好了,笔记归类了,常用的物件打了包。
赵寡妇来送鸡蛋时,盯着墙角那堆行李看了半天,小声问:“林先生,您……要出远门?”
林逸正在给老王讲怎么看云图,闻言顿了顿:“准备着,有备无患。”
赵寡妇没再多问,放下鸡蛋走了。但下午再来时,带了十几个街坊,每人手里都提着东西:腊肉、干粮、鞋垫、甚至有一小包碎银子。
“林先生,”赵寡妇眼睛红红的,“俺们知道留不住您。这些您带着,路上用。”
林逸推辞,推不掉。
老王也来了,递过来一把新伞:“林先生,这把是特制的,伞骨加了两根,结实。伞面上我让写字先生题了字——”
林逸展开伞面,上面是工整的楷书:
“脚踏实地,仰望星空。”
老王搓着手:“俺不懂啥意思,但写字先生说,这词配您。”
林逸握着伞柄,手心发烫。
傍晚,郑生他们又悄悄来了,这次带了更多书生,有二十多个,把后院挤得满满当当。郑生说:“林先生,我们都商量好了——您若走,我们凑钱给您当盘缠;您若留下,我们就轮流来‘帮忙’,顺便‘偷师’。”
林逸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脸,忽然觉得,值了。
夜深人散后,他独自坐在院里。桂花香更浓了,甜丝丝的,混着夜露的凉。
张半仙晃悠出来,递给他一张纸:“喏,老朽给你卜了一卦。”
林逸接过,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符号,看不懂:“这什么卦?”
“瞎画的。”张半仙笑,“但卦辞是真的:前路多艰,但步步生莲。”
“莲?”
“对,莲花。”张半仙望向夜空,“污泥里长出来的,才最干净。”
林逸也抬头看天。星星很密,一颗一颗,像撒了一把银钉。
他不知道前路有什么。不知道下一座城欢不欢迎他,不知道下一个刘老爷会不会更难缠,不知道“林大仙”这个名字,能走多远。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他得守着。
比如教人睁眼看世界的决心,比如那本《格物杂录》里传承的智慧,比如今晚这些百姓送来的、还带着体温的干粮。
这就够了。
他起身回屋,开始写离开前的最后一课讲义。
标题是:“如何通过观察脚印,判断一个人的去向和心事”。
窗外,月光如水。
照见前路,也照见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