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古城之约 (第2/2页)
冰蓝长虹划破夜空,所过之处霜雪倒卷,像一条被寒风驱赶的银龙。
水浴峰脚尖几乎不沾地,遁光贴着枯草原梢疾掠,每一次呼吸都在丹田里拉出冰碴般的疼。他不敢停——身后那道幽绿月影如附骨之疽,始终悬在十里之外,不快不慢,像一条嗅着血腥的蛇,连月光都被它甩在身后。
“疯子……”
水浴峰低骂,声音被迎面罡风撕得七零八落。
他掌心寒玉盒“咔”地一声轻响,盒缝透出深海般的蓝光,映得指骨发青——那是冷玉核在回应追兵的气息,仿佛连它也在嘲笑:一个混沌中期,竟被初期撵得亡命天涯。
第四日傍晚,荒漠尽头浮出一座荒芜老城。
城墙早被风沙啃成锯齿,残高不足一人,城砖半埋在盐碱地里,像被岁月随手丢弃的骨牌。夕阳斜照,断壁残垣拉出长长的影子,影子交汇处,隐约有黑雾升腾——那是地脉煞气外泄,寻常修士避之不及。
水浴峰在城外十里按下遁光,落脚处沙尘被寒气凝成细碎冰碴,踩得“咔嚓”作响。
他回头望了一眼——幽绿月影在远处沙丘后一闪即没,像蛇信探路,又迅速缩回黑暗。
“阴魂不散!”
水浴峰咬牙,指背在寒玉盒上摩挲,冰蓝符纹顺着指节亮起,又熄灭——他在衡量,也在耻辱。
三百丈外,陆仁隐在风蚀岩阴影里,铜面具裂痕内幽绿月纹缓缓跳动。
他没有再逼近,只盘膝坐下,骨环内侧鲸齿轻叩——“叮”,一缕月魄贴地游走,像一条半透明的藤蔓,悄悄缠住老城外围的残阵基石,确认并无第三道气息潜伏。
水浴峰深吸一口带着碱涩的夜风,胸口冰脊隐隐作痛。
他想起三日前传音符里与两位旧友的约定——
“荒古血漠,老城会合,共探‘玄霜遗府’。所得机缘,三人平分。”
那两人皆是混沌初期,却各有异宝傍身,合则生,分则死。
原本是他水浴峰牵头的局,如今却要多带一条尾巴——而且是一条随时可能反噬的尾巴。
更让水浴峰担忧的是,如果让那两名初期知道自己这个中期被一个初期追了几日,必然日后名声不保。
“不如……拉他一起进府。”
水浴峰眼底寒光一闪,像冰面乍裂,“遗府内禁制重重,我熟知阵眼,只需稍加引导,便能让他在破阵时‘意外’陨落。届时冷玉核仍在我手,名声亦保。”
盘算既定,他反而平静下来,青袍一拂,冰碴被风卷走,像把杀机也一并掩藏。
月影悄然逼近,停在三十丈外。
陆仁现身,玄袍下摆被夜风扬起,像一面才升起的旗,面具后的声音沙哑而简短:“冷玉核。”
水浴峰眉骨一跳,怒意上涌,却被他强行压回牙缝。
“道友,”他勉强扯出一丝笑,却比哭还冷,“你我再斗下去,不过是让旁人捡便宜。我且问你——可敢随我去一处绝地探宝?所得机缘,我三人平分,冷玉核……亦可作一份。”
陆仁不语,两轮小月在瞳孔深处缓缓旋转,月尖相对,像两口磨到卷刃却仍不肯回鞘的刀。
半息后,他吐出三个字:“冷玉核。”
水浴峰胸口一闷,几乎吐血,却终究拂袖转身,丢下一句话:“随我来!”
破败大典位于老城西北角。
穹顶早塌,只剩几根焦黑梁柱斜撑,月光从破洞漏下,像一束束冷白的剑。
水浴峰在殿中央盘膝坐下,寒玉盒横置膝头,盒缝蓝光映得他面如寒玉。
他闭目,却未入定——耳廓微动,听得殿外三十丈处,那道玄袍身影也择了一间半塌耳房,推门、落膝、掩门,动作轻得像一条蛇回巢。
“且让你再活几日。”
水浴峰在心底低语,指背在寒玉盒上轻轻一刮——“咔”,蓝光敛去,像把杀机也关进盒中。
殿外,陆仁同样闭目,却未真正入定。
骨环内侧鲸齿轻叩,节奏比之前更缓——像一条盘起的蛇,在黑暗中丈量猎物的颈围。
月魄悄然渗出,贴地游走,顺着残墙裂缝潜入大典,在水浴峰身外十丈处停下,凝成一枚指甲大的“简影”,将对方每一次呼吸、每一缕灵力潮汐,悉数拓入识海。
“玄霜遗府……”
陆仁在心底默念,面具裂痕内幽绿月纹一闪即没,“正好,拿你探路,也拿你血祭。”
第三日傍晚,残阳如血。
老城外的风沙忽然一静,像被谁掐住脖子。
两道遁光一前一后落在断城门外——
前者着灰羽大氅,面黄如蜡,腰间悬一只“风鸦壶”;后者披赤铜软甲,背负“火浣弓”,弓弦暗红,像才浸过火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望向大典方向——
那里,青袍修士盘膝而坐,膝头寒玉盒蓝光微吐;
十丈外,一间半塌耳房,玄色身影同样盘膝,铜面具月牙冷光,像一道才结痂的伤。
灰羽修士低声道:“水兄……怎多出一人?”
赤铜修士眯眼,火浣弓弦轻震:“混沌初期?呵,有意思。”
水浴峰睁眼,蓝光在瞳底一闪而逝。
他起身,青袍掠过积尘,像一柄冰刀出鞘。
“两位道友,”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此行……多一个探路之人,未尝不可。”
殿外,陆仁同时睁眼。
月魄简影悄然碎散,被鲸齿一口吞尽。
他缓缓起身,玄袍下摆被夜风扬起,像一面才升起的旗。
面具后,两轮小月缓缓旋转——
月尖相对,像两口被海水磨钝、却随时可出鞘的薄刃。
“冷玉核。”
他在心底低语,声音散在风沙里,像把一根冰针,悄悄投进夜色——
断城外,夜风卷着细沙,像一把钝刀来回刮擦残壁。
灰羽修士先开口,声音压得低,却带着火鸦啄骨般的尖利:“水兄,规矩是你定的——三人成行,三分机缘。如今多出一张嘴,还想照原样分账,是把我和赤铜当冤大头?”
赤铜修士拇指一挑,火浣弓弦“嗡”地一声弹起,暗红火髓在弦上跳出一簇赤豆大小的焰花,照得他半边脸明暗不定:“我不管是谁,多一人便多一分变数。想让我退让,可以——把属于我那份先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