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星悟·界域真章 (第1/2页)
南城市立医院那间临时充作安全屋的器械预处理间里,空气像冷却的蜡油般凝着,连呼吸都带着滞重的质感。消毒水的气味像块浸了药的旧棉絮,死死堵在鼻腔里,混着残留的恐惧、疲惫,还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沉甸甸压得人胸口发闷。李铭哲关门时那声轻微的咔哒,像划开了一道无形的界——把外界的纷扰挡在外面,也把他们四个困在了前途未卜的茫然里。
林辰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耳中的高频声波传来细碎的嗡嗡震动,像只被困在耳道里的飞虫,是他死寂世界里唯一带着异物感的“动静”。这震动不是声音,更像种物理性的提醒,一下下戳着他受损的听觉神经,让他想起刚才在祭坛里,那些灵魂碎片的哀嚎是怎样钻进他的脑子里,把他的听力生生扯碎。左眼的刺痛稍缓,但视野边缘仍挂着淡红的阴影,看什么都像隔了层浸血的纱布,连对面陈烬的脸都泛着股污浊的红。脑海里那些冥器的灵魂碎片还在哀嚎,虽不如潮水般汹涌,却像尖锐的冰碴,不时刮擦着他的意识,让他胃里翻涌,头晕得厉害。
他抬眼看向同伴。陈烬坐在对面的矮箱上,低着头,左手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右臂——那截毫无知觉的肢体泛着不祥的灰白色,像泡久了的枯木,指节攥得发白,指甲盖都泛着青。李铭哲注射的“活性稳定剂”似乎起了点作用,至少他脸上因极致冰冷而扭曲的痛苦减轻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阴郁——像把暴戾和无力揉成了团,塞在他眼里。他的眼神像两团暗燃的炭火,不时扫过紧闭的房门,又落在自己废掉的手臂上,仿佛在攒着股要炸开来的毁灭性能量。
苏见微倒显得异常安静。她坐在靠门的椅子上,微微侧着头,耳尖动了动,像在听外面的动静,又像在出神。她脸色依旧苍白,但那种专业性的冷静已经爬回了脸上,只是眼底藏着丝抹不去的疲惫,像揉皱的纸。纤细的手指在膝头蜷成小团,又松开,偶尔飞快抬起,指尖掠过工具包里那柄凝着白霜的手术刀——像在确认某种救命的凭证。那霜是冥器上带回来的,凉得刺骨,她指尖碰到时,眼神动了动,像在掂量这块“证物”的价值,又像在权衡风险。她是最先恢复理性的,但理性之下,是同样汹涌的暗流——像冰面下的河水,看着平静,实则在翻涌。
状态最糟的是释言一。他缩在离门最远的角落,后背抵着墙,墙的冷意透过衣服渗进来,他却像没感觉到。双手软塌塌地垂在身侧,从不离身的佛珠散了一地,颗颗都沾着他手心的汗。他眼神涣散,像被抽走了魂,嘴唇偶尔蠕动,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想默诵的经文刚起个头,就被混乱的思绪冲散,像被风吹走的纸灰。维持“清净域”对抗祭坛的负面能量,尤其是最后强行用“微弱暗示”干扰那个窥探者,几乎榨干了他所有的心力。代价来得比预想的更狠——他连集中精神都做不到,意识像被扔进了搅拌机,各种杂念、负面情绪的碎片翻来滚去,连最基本的内心平静都守不住。他脸皱得像被揉过的纸,眼里全是散不开的痛苦,连睫毛都沾着迷茫。
沉默持续了很久,只有四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林辰借着视觉和空气的流动,“看”到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成网。
“妈的……”陈烬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他猛地抬头,左拳砸在旁边的物资箱上,咚的一声,箱身都震得歪了些。林辰借着地面传来的震动,捕捉到这声闷响。“就这么算了?老子这条胳膊,还有辰儿的耳朵,就这么认了?!”他眼中的火像要烧穿眼眶,喷出来,目光扫过苏见微和释言一,最后落在林辰脸上,“那个李铭哲,话说得好听,什么合作,什么眼睛,呸!不就是想让咱们当枪使,去碰那个狗屁‘玄湮’吗?”
苏见微抬起眼,目光像手术刀般冷静,迎向陈烬的愤怒:“不认,又能怎样?凭我们现在的状态,再闯一次那个地方?还是说,你有更好的办法找到能治这种‘冥蚀’伤害的医生?”她语气冷得像冰,但冰下面藏着股狠劲,“李铭哲至少给了暂时的缓解方案和信息。官方的态度暧昧,但目前不是敌人。玄湮……才是要我们命的。这种情况下,接受有限度的合作,拿信息换资源,是活下去的最优解。”
“活下去?像老鼠一样被牵着鼻子走,东躲西藏,这叫活下去?”陈烬嗤笑一声,笑容里带着惨淡,“老子宁愿跟那帮杂碎拼个鱼死网破!”
“然后呢?”苏见微反问,声音提高了一丝,像冰锥刺破了陈烬的愤怒,“让林辰永远活在无声里?让释言一彻底疯掉?还是让你另一条胳膊也废掉?”她顿了顿,声音放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活下去,才有机会弄清楚这一切,才有机会……讨回债。”
陈烬噎住了,胸口剧烈起伏,瞪着苏见微,却说不出话。他当然知道苏见微说的是事实,但那种屈辱感像毒蛇,顺着血管爬进心里,啃得他难受。他从未这么渴望过力量——那种能碾压一切、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像一把刀,能砍碎所有挡在前面的东西。
林辰默默地看着两人争执,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从陈烬激动的肢体语言、苏见微紧绷的肩膀,他能猜到大概。他理解陈烬的愤怒——那是对自身遭遇的不甘,对威胁的本能反抗。他也懂苏见微的理性——那是绝境里的最优选择,像在沙漠里找水,哪怕只有一口,也要喝下去。至于他自己……他摸了摸耳中的***,那细碎的震动像根细针,一下下扎着他的神经。他害怕,怕听力永远恢复不了,怕左眼的能力失控,怕那个叫“玄湮”的庞然大物。但除了害怕,他心底还有股更强烈的情绪——像被压抑的火,烧得他胸口发疼。他想知道真相,想知道腕表、冥器、星纹盘之间的联系,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卷进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用沙哑的声音开口,尽量让口型清晰:“烬哥……苏法医……别吵了。”他的声音在寂静里像块石头,砸破了沉默。陈烬和苏见微都转过头来看他。
林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脑袋,艰难地组织语言:“我……需要弄清楚……我身上的问题。还有……这块表。”他抬起手腕,露出那块老旧的机械表,表壳上的划痕像刻着故事,“云策教授……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提到云策教授,苏见微眼神动了动,像想起了什么。陈烬皱起眉头,那个神秘的老头,确实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像本翻不完的书,每页都藏着秘密。
“我跟你一起去。”苏见微立刻说,“关于祭坛和冥器,我需要更专业的意见。而且……”她看了眼释言一,“释言一需要安静的地方休息,医院也不安全。或许云教授有办法。”
陈烬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又看了看林辰苍白的脸,最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行!那就去找那老头!要是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没说完,但眼里的狠劲说明了一切——要是那样,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弄个明白。
决定下来,行动立刻开始。苏见微利用医院的关系,很快把释言一安排进了一间僻静的单人病房,留下联系方式,嘱咐他有异常立刻打电话。释言一点了点头,眼神还是散的,像没焦距的相机,让人心疼。
随后,苏见微开车,载着林辰和陈烬,再次驶向城南大学的方向。车窗外,城市的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像撒了一地碎钻,但在林辰的眼里,这些灯光都变了样——尤其是红色的灯,在他因代价而扭曲的视觉里,泛着污浊的暗红,像凝固的血,透着不祥。他紧紧盯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表,表壳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让他心里发紧。
车子在云策教授的书斋小院外停下。夜色里的小院静得能听见竹影擦过月光的声音,竹梢沙沙晃动,林辰借着车身的轻微震颤和竹影的摆动,“听”到了风的形状。院门虚掩着,像早知道他们会来。
三人下车,推开院门,走过鹅卵石小径。书斋的窗户透出暖黄色的灯光,在清冷的夜色里像块温玉,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避风港。但林辰腕上的表,在接近书斋时,表壳突然微微发烫——像碰到了熟悉的东西,表盘下的星空指针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变化让林辰心头一紧,是错觉?还是……表在提醒他什么?
他们走到门前,正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拉开了。云策教授站在门口,依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式褂子,脸上的笑意像浸了茶的棉,温温的,没有半点意外。他目光扫过三人,在林辰的耳朵和陈烬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像早就知道他们会遇到麻烦。
“进来吧,茶刚沏好。”他侧身让开,语气像招呼老朋友,“你们来的正好,我刚泡了雨前龙井。”
书斋里的味道还是那么熟悉——书香混着茶香,像浸了岁月的酒,越闻越让人安心。巨大的根雕茶海上,紫砂壶里飘出的白气绕着茶盏打了个旋,才慢慢散进空气里。墙壁上那幅巨大的星图仍像一片凝固的星空,其中一个微小的光点,比上次所见稍稍挪了挪位置——像有人悄悄动了动棋盘上的棋子。
云策教授示意他们坐下,亲手为他们斟茶。茶杯里的茶水温温的,冒着热气,林辰喝了一口,茶香顺着喉咙滑下去,像给神经敷了层温毛巾,左眼的刺痛和脑海里的混沌都减轻了些。陈烬端着茶杯,却没喝,盯着自己的右臂,指节攥得发白。苏见微则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像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但眼底的戒备已经松了些——在这个小院里,连风都带着安心的味道。
“遇到麻烦了?”云策教授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林辰脸上,直接问道,像早就知道答案。
林辰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他们的经历——从接到唐序的信息,到去西北废弃工业区,发现地下祭坛,遭遇能量屏障,陈烬的手臂被冥蚀侵蚀,自己失聪,释言一耗尽心力干扰窥探者,还有李铭哲的出现和关于“玄湮”的警示。他讲得很慢,有时需要用手势辅助,尽量把那种超越常理的恐怖体验说清楚。苏见微偶尔补充细节,比如祭坛的结构、冥器的能量特征,还有李铭哲的谈话内容。陈烬大部分时间沉默着,只是当林辰提到他的手臂时,他的手指会攥得更紧,指节泛着青。
云策教授始终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表情,像座沉稳的山。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林辰的耳朵上,或是陈烬的手臂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惜,又带着一丝了然——像早就知道,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当林辰讲到那个金属圆盘冥器,讲到其上散发出的掠夺生机的“冥蚀”能量时,云策教授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李铭哲说,那种能量叫‘冥蚀’,和‘玄湮’组织有关。”林辰最后说,声音哑得像砂纸,他紧紧盯着云策教授,眼里带着期待——期待这位博学的长者能给他们一个答案,一个比李铭哲更真实、更深入的答案。
云策教授沉默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像穿透了黑暗,看到了某些遥远的过去。他的声音像浸了岁月的老茶,低沉里带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冥蚀……李铭哲说的没错,这确实是种极其罕见且危险的能量形态。但它并非冥界正统的力量——它是被污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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