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流 (第1/2页)
深夜的酒店式公寓,寂静无声。
沈静渊坐在书桌前,台灯是唯一的光源,将她与周遭的黑暗切割开来。面前摊开的不是行测申论教材,而是父亲留下的那份泛黄的档案袋。纸张散发出的旧书气息,混合着父亲笔迹里特有的钢笔墨水味,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尘封已久的记忆与感知。
指尖拂过《电子证据认定规则》标题下,父亲用红笔圈出的一个案例引注旁,批注写着:「此案终审逆转,关键在于对‘证据链完整性’的狭义理解被突破。你的论述可在此处着力,更具现实批判性。」
她记得这个案子。研二时跟导师做的课题,为写这部分,她泡在档案馆和法院资料室整整两周,对比了中外上百个判例。那时的心气,锐利得能划开最晦涩的法理迷雾,坚信自己的论证能触及问题的核心。
后来呢?
后来这些锐气,被日复一日的琐碎、被“考不上怎么办”的焦虑、被周遭“要实际点”的规劝,一点点磨钝,最终收进了文件夹最底层,落满尘埃。
她翻开下一份,《司法人工智能伦理边界》。这只是一个初步提纲,但结构框架清晰,问题意识尖锐。父亲在旁边用铅笔勾勒了一个简易的思维导图,延伸出“算法偏见”、“责任归属”、“司法权威让渡”等数个分支,并在末端画了一个问号,写着:「此领域一片蓝海,域外研究活跃,国内近乎空白。大有可为。」
空白。大有可为。
四个字,像细小的电流,窜过她的脊椎。
她这两年,把自己塞进了一个多么狭窄的赛道里,反复咀嚼着那些被咀嚼了无数遍的考点,企图在千军万马中,挤上一座已知的、拥挤的独木桥。而她真正受过训练、曾瞥见过门径的,那些广阔、复杂、正亟待智力去开拓的领域,却被她主动屏蔽了。
不是能力不够,是视野被自我设限,心气被现实压垮。
手机屏幕无声亮起,是母亲林韵发来的长长一段微信。没有追问分手细节,只是叮嘱她公寓的空调风向不要对着吹,给她打包的换季衣物和常用药放在了前台,记得去取。末尾说:「你爸爸回来,什么也没说,去书房待了很久。囡囡,按你自己的节奏来,家永远是你的退路,更是你的起点。」
退路与起点。
沈静渊关掉屏幕,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的旧稿。父亲留下的,不是退路,是一张被遗忘的、标注着可能性的地图。而母亲给予的,是无论她走向哪里,都无需回头张望的底气。
她闭上眼,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灼热的力量,不再是无方向的奔涌,开始向着一个清晰的焦点凝聚。
接下来的三天,沈静渊没有翻开任何一本公考教材。
她做了一件事:系统性复盘。
酒店书桌变成了临时指挥中心。左边贴着她过去两年的公考成绩单、各模块强弱项分析、失败面试的回忆记录(尽可能客观地还原)。右边,是她整理出的自身核心资产列表:顶尖法学院硕的背景、扎实的部门法理论基础、优秀的逻辑与文字能力、快速学习与信息整合的天赋、以及……父亲批注中提示的那些“曾触碰过‘道’的痕迹”——对前沿问题的敏感度和研究潜力。
中间,是一张全新的白纸,顶端写着:「目标重置」。
她不再问“我怎么能考上”,而是问:“以我现有的全部资本,我最适合、也最可能实现长期价值的职业路径是什么?考公是否是其中最优解?如果是,我过去的策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冷静,甚至冷酷地自我剖析。
她很快发现了第一个致命伤:策略的被动与盲目。过去两年,她像绝大多数考生一样,被考试大纲和真题牵着鼻子走,试图补齐所有短板,成为一个“没有弱点的标准化考生”。但这恰恰稀释了她的核心优势——深厚的法学素养和批判性思维。在千篇一律的申论答卷和模式化的面试回答中,这些优势无法凸显,甚至可能因为“想得太深”或“表述不够套路”而成为扣分项。
第二个问题:信息与视野的闭塞。她埋头于题库和时政汇编,却对目标单位(比如省高院、核心部委)近年真正的业务重点、改革方向、人才需求缺乏一线了解。她的准备是隔靴搔痒。
第三个,也是最关键的:能量内耗。大部分精力,消耗在自我怀疑、应付周屿及其家庭的情绪、维持一段早已变质的关系上。真正用于高效学习和提升核心竞争力的时间,大打折扣。
问题清晰了,破局的方向,也在她脑海中渐渐显影。
她需要一场彻底的“供给侧改革”:不是盲目增加学习时间,而是重新规划“学习内容”和“产出方式”,让她的供给(能力展示)精准匹配最需要她的需求(岗位核心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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