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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一章 黄浦寒烟

第一卷·第一章 黄浦寒烟 (第1/2页)

民国二十五年,四月初三,子时三刻。
  
  黄浦江的夜雾稠得化不开,像是天地熬了一锅浑浊的米浆,把码头、货栈、桅杆、人影都泡得发胀变形。江水拍岸的声音闷闷的,一下,又一下,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底翻身。
  
  废弃的三号码头,第三座坍塌过半的货仓阴影里,三双眼睛望着江面。
  
  最左边那双眼,瞳孔在昏暗中泛着极淡的金芒——顾轻风蹲在残砖上,背脊微微弓起,像一匹随时要扑出去的幼豹。他左手按着胸口,隔着粗布衫,能摸到那两片青铜碎片拼合后的硬物轮廓。九目蛇纹此刻安静得诡异,但方才在拍卖行里,鲜血滴上去时那种灼烫的触感,仍烙在掌心。
  
  中间那双眼,清冷如浸在寒潭里的星子——斓曦倚着半截焦木,月白色旗袍下摆沾了污泥,她却毫不在意。右手三指虚扣,袖中藏着七枚喂了“三步昏”的透骨针。她在听风:三十丈外有软靴踏过碎瓦的轻响,五十丈外有金属碰撞的微音,更远处……江面上,有船橹破水的涟漪。
  
  最右边那双眼,眯成两条缝,眼珠子却滴溜溜转——朱环宇盘腿坐在一堆烂麻袋上,右手抓着半只早已冷透的烧鸡腿,左手在怀里掏摸什么。油腻的道袍敞着领口,露出里面脏得辨不出原色的汗衫。他忽然“啧”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个扁铁壶,拔开塞子灌了一口,喉结滚动,酒气混着汗酸味弥散开来。
  
  “臭道士。”斓曦蹙眉,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你再弄出动静,我把你扔进江里喂鱼。”
  
  朱环宇嘿嘿一笑,抹了把嘴:“斓姑娘,这你就不懂了。越是紧张时刻,越要吃喝如常。你看那些说书先生讲的,关二爷温酒斩华雄,为啥非要在阵前喝酒?气势!这叫气势!”
  
  “那是演义。”顾轻风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而且华雄是孙坚杀的。”
  
  朱环宇一愣,随即笑得肩膀直抖:“小兄弟读过书?不错不错,比那些只会背《三字经》的强。不过嘛……”他收敛笑容,眼神在昏暗中变得锐利,“眼下咱们三个,可比关二爷麻烦多了——后面至少四路人马在追,江面上还有日本人的汽艇在巡。这‘气势’,怕是撑不了多久。”
  
  话音未落,斓曦猛地抬手。
  
  “噤声。”
  
  三人都屏住呼吸。
  
  雾中传来极轻微的“嗒”的一声——像是鞋尖踢到了小石子。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至少有六人,正从货仓东侧包抄过来,步伐轻捷均匀,是受过严训的夜行人。
  
  顾轻风缓缓起身,双腿微屈,重心沉在脚掌。他体内那股自寒龙潭觉醒后便蛰伏的暖流,此刻悄然涌动起来,顺着经脉流遍四肢。耳力在这股力量加持下变得异常敏锐:他不仅能听出人数,还能辨出——其中两人呼吸悠长深沉,是内家功夫不浅的好手;另外四人呼吸稍促,但脚步极稳,应是使惯了短兵器的。
  
  斓曦袖中滑出一柄长不过尺的短剑,剑身窄如柳叶,在昏暗中泛着幽幽的青光。她左手在腰间一探,指间已夹了三枚银针。
  
  朱环宇却慢悠悠地把铁壶塞回怀里,又从袖中摸出个罗盘——那罗盘比寻常风水先生的要大上一圈,通体乌黑,盘面却不是二十四山方位,而是密密麻麻刻着些古怪符号。他将罗盘平托掌心,右手食指在盘沿轻轻一叩。
  
  “坎位三,震位二,离位空。”朱环宇低声道,语气竟正经起来,“东边来的是硬茬子,西边暂时没人,但半柱香后必有堵截。北面是死路——货仓后墙紧贴江堤,高两丈有余,墙面滑不溜手。南面……”
  
  他顿了顿,咧嘴笑了:“南面是江。水下有东西。”
  
  “什么东西?”顾轻风问。
  
  “说不清。”朱环宇摇头,罗盘指针忽然剧烈颤动起来,指向南面江面,“但绝不是鱼。这黄浦江底下,埋的尸骨比码头上的麻袋还多,有些东西……早就不是活物了。”
  
  斓曦冷冷道:“那就走西面。半柱香,够我们冲出码头区了。”
  
  “西面是英租界巡捕房的辖区。”朱环宇又灌了口酒,“那群红头阿三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枪法不差。咱们这副模样闯进去,保不齐就要吃枪子儿。”
  
  “东面呢?”顾轻风看向雾中声响渐近的方向。
  
  “东面……”朱环宇眼睛又眯起来,“领头的那俩,呼吸吐纳的路子,我听着像是青帮‘剃刀张’手下的人。”
  
  “剃刀张?”斓曦眉头蹙得更紧,“他怎么会掺和进来?”
  
  “钱呗。”朱环宇嗤笑,“罗璨那老小子,明面上是南京政府的部长,暗地里替日本人拉皮条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使唤不动正规军警,雇青帮的杀手最方便——死了不心疼,还不用擦屁股。”
  
  顾轻风握紧拳头。罗璨这个名字,在爷爷留下的零碎笔记里出现过两次,每次都与“东瀛”、“文物”、“交易”等字眼相连。而崔家……崔世昌、崔荔煦,这两张脸在拍卖行灯光下扭曲的模样,此刻又浮现在眼前。
  
  “那就东面。”他忽然道。
  
  斓曦和朱环宇同时看向他。
  
  “东面人最少。”顾轻风声音平静,眼中金芒却渐盛,“六个人,我们可以速战速决。西面要穿越半个租界,变数太多。北面是绝路。南面……”他看了眼漆黑如墨的江面,“水下的东西,未知比已知更危险。”
  
  朱环宇盯着他看了三息,忽然拊掌:“好!小兄弟有决断!那就东面——不过咱们得换个打法。”
  
  他凑近些,酒气喷到顾轻风脸上:“那六个人,两个硬的交给我和斓姑娘。剩下四个,你来料理——用最快的法子,别留活口。”
  
  顾轻风心头一凛。杀人……他还没杀过人。寒龙潭醒来后这两年里,他在深山与豹猫为伴,捕过野兔山鸡,却从未对同类下过死手。
  
  斓曦似乎看出他的犹豫,淡淡道:“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剃刀张手下的人,接的都是‘绝户单’——不留活口,不问缘由。”
  
  雾中的脚步声更近了,已能听见压低的交谈声:
  
  “……确定在这片?”
  
  “错不了,犬养小姐给的讯号就在这附近……”
  
  犬养。顾轻风瞳孔微缩。是那个在拍卖行里笑容甜美如少女,出手却毒辣如蛇蝎的日本女人。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那股暖流轰然加速,涌向四肢百骸。五感在这一刻被拔升到极致:他能看见雾中六道人影的轮廓,能听见他们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甚至能闻到其中一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是“老刀牌”香烟,崔世昌常抽的那种。
  
  “我左三。”顾轻风低声道,声音里最后一丝犹豫被碾碎。
  
  “我右二。”斓曦短剑斜指。
  
  “中间那个领头的,还有他旁边那个呼吸最沉的,归我。”朱环宇把罗盘往怀里一塞,双手在道袍下摆一摸,再亮出来时,指间已夹了八枚铜钱——不是寻常铜钱,边缘磨得锋利如刃,在昏暗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三人同时动了。
  
  顾轻风如离弦之箭扑向左前方,脚下碎石竟未发出多大响声。体内暖流奔涌,赋予他远超常人的爆发力,三步便窜出两丈有余。雾中三人刚觉风声扑面,一道瘦削身影已撞入怀中!
  
  最左边那人反应最快,短刀自肋下反撩而上,刀锋割裂雾气,直取顾轻风咽喉。这是青帮杀手惯用的“剔骨刀”,狠辣刁钻,专攻要害。
  
  顾轻风不避不让,左手如电探出,竟精准地扣住那人持刀的手腕。触手处骨骼坚硬,但在他五指发力下,腕骨发出“咔”的轻响。那人闷哼一声,短刀脱手。顾轻风右手同时握拳,直轰对方面门——这一拳毫无花巧,却快得匪夷所思,拳风激得雾气倒卷!
  
  “砰!”
  
  鼻梁骨碎裂的闷响混着惨叫声炸开。那人仰面倒飞,撞在货仓残墙上,软软滑落。
  
  另两人此时才完全反应过来,一左一右夹击而上。左边使的是双匕,匕首短小精悍,舞出一片寒光罩向顾轻风胸腹;右边则是链子镖,铁链哗啦一响,镖头如毒蛇吐信,直射后心!
  
  顾轻风足尖一点,身形疾退三步,险险避开链子镖。但双匕已至胸前,他不及闪避,竟深吸一口气,胸膛微缩,任由匕首划破衣襟——刃尖触及皮肤的瞬间,体内暖流自发涌向胸口,肌肉骤然绷紧如铁!
  
  “刺啦——”
  
  布帛撕裂声刺耳。匕首划开衣衫,却在皮肤上只留下两道白痕,连油皮都未蹭破!
  
  使双匕的杀手一愣。就这一愣神的工夫,顾轻风已欺身而上,右手化拳为掌,狠狠斩在其颈侧。掌缘裹挟着那股奇异暖流,力道大得惊人。杀手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眼珠凸出,瘫软倒地。
  
  链子镖此时再度袭来,镖头直取面门。顾轻风侧头避过,左手疾探,竟一把攥住铁链!使镖者大惊,用力回扯,铁链却纹丝不动——那只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链身。顾轻风借力前冲,三步踏至对方面前,膝盖猛地上顶!
  
  “呃啊——”
  
  腹部的剧痛让杀手蜷缩如虾。顾轻风松开铁链,右手成爪,扣住其天灵盖,发力一拧。
  
  “咔嚓。”
  
  最后一声轻响后,左面三人尽数倒地,再无生息。
  
  顾轻风喘息着站直身体,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尖还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那股蛰伏的力量在厮杀中被彻底唤醒,此刻正汹涌奔腾,几乎要破体而出。
  
  “不错嘛。”朱环宇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带着几分赞许,“三息解决三个,这身手……啧啧,顾家‘守陵人’的血脉,果然不是吹的。”
  
  顾轻风转头看去,只见朱环宇脚下躺着两具尸体。一人喉间嵌着一枚铜钱,鲜血汩汩涌出;另一人胸口要害处有三枚铜钱呈品字形嵌入,深及心脏。道士道袍上溅了几点血渍,他却浑不在意,正蹲下身在那领头者怀里摸索什么。
  
  斓曦那边也结束了。两具尸体眉心各有一点殷红,细看才能发现是针孔。她短剑未染血,依旧青光幽幽,正用一方素帕擦拭指尖。
  
  “找到了。”朱环宇从领头者怀中摸出个油纸包,展开一看,里面是几张银票和一枚铁牌。银票是“汇丰银行”的,面额都是一百大洋。铁牌巴掌大小,正面阴刻着一把剃刀图案,背面刻着个“张”字。
  
  “剃刀张的令牌。”朱环宇把银票揣进自己怀里,铁牌却递给顾轻风,“收着,说不定有用。”
  
  顾轻风接过铁牌。入手冰凉沉重,边缘有磨损痕迹,显然有些年头了。
  
  “此地不宜久留。”斓曦收起素帕,望向西面,“方才打斗动静不小,巡夜的很快会到。”
  
  “走东边。”朱环宇指向雾中,“穿过这片货仓区,再往北拐,有一条小路通往十六铺码头——那儿鱼龙混杂,混上条船不难。”
  
  三人不再多言,迅速离开尸骸处,没入浓雾。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后约莫半盏茶工夫,一道娇小身影悄无声息地飘落至尸身旁。
  
  正是犬养海平。
  
  她依旧穿着那身黑色学生装,短发齐耳,面容在昏暗中精致得像个瓷娃娃。只是那双眼睛,此刻没有丝毫少女的纯真,只有冰冷的审视。
  
  她蹲下身,仔细查看每一具尸体的伤口。看到顾轻风击杀的三人时,她眉头微挑,伸出戴着黑丝手套的右手,在其中一人胸口那道白痕上轻轻一抹。
  
  “皮肤未破……”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异色,“硬功?不,不对。是某种……能量外放形成的临时防护。”
  
  她又走到朱环宇击杀的两人身旁,拔出那枚嵌在喉间的铜钱。铜钱边缘锋利如刃,入手却有一股奇异的温热——不是鲜血的温度,而是某种残留的、类似香火愿力的能量波动。
  
  “风水师……还是道士?”犬养海平将铜钱收进怀中,最后看向斓曦击杀的两人。她小心地翻开其中一人的眼皮,瞳孔已扩散,但仔细看,能发现瞳仁深处有一点极细微的银芒残留。
  
  “斓家的‘镜心针’。”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尘,“护镜人、寻龙者、守陵人……三脉果然聚齐了。”
  
  她望向三人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甜美的笑容。
  
  “老师说得对,龙鲤之子是关键。顾轻风……你逃不掉的。”
  
  她从怀中取出一支短笛,放在唇边,吹出一串极古怪的音节——似鸟鸣,又似虫嘶,在夜雾中传得极远。
  
  片刻后,江面上传来回应:三长两短的汽笛声。
  
  犬养海平转身,身影如烟消散。
  
  *
  
  十六铺码头,凌晨寅时初。
  
  雾比之前淡了些,但天色依旧漆黑如墨。码头上却已有了人声——早起的苦力、赶船的客商、卖早点的小贩,影影绰绰在昏黄的煤气灯下晃动,像一出无声的皮影戏。
  
  顾轻风三人混在人群中,刻意放慢脚步。朱环宇不知从哪儿弄来三顶破草帽,一人一顶扣在头上,遮住大半面容。斓曦已将旗袍外罩了件粗布褂子,又把长发盘起塞进帽中,乍看像个清秀的少年苦力。
  
  “前面那艘‘江安号’。”朱环宇压低声音,用草帽沿指了指码头东侧停泊的一艘中型客货两用轮船,“船老大我认识,姓赵,人送外号‘赵泥鳅’。给钱就开船,不问来历,不查货物。咱们搭这船到武汉,再从武汉转小船进川。”
  
  顾轻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江安号”约莫二十丈长,船体漆皮斑驳,烟囱冒着淡淡的黑烟,显然锅炉已经烧起来了。甲板上堆着些麻袋木箱,几个船工正在忙碌。
  
  “可靠吗?”斓曦问。
  
  “这年月,哪儿有绝对可靠的。”朱环宇咧嘴,“不过赵泥鳅有两条规矩:一不载日本人,二不载赤FEI。就冲这两条,比许多满嘴仁义道德的强。”
  
  三人正要往跳板走去,顾轻风忽然脚步一顿。
  
  他怀中的青铜碎片,毫无征兆地烫了一下。
  
  不是之前鲜血激活时那种灼热,而是某种……轻微的、有规律的脉动。像一颗沉睡的心脏,在黑暗中缓缓苏醒,一跳,又一跳。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股暖流也产生了共鸣,顺着经脉涌向胸口,与碎片的脉动渐渐同步。
  
  “怎么了?”斓曦敏锐地察觉他的异常。
  
  “碎片……有反应。”顾轻风按住胸口,眉头紧锁,“好像在……指引方向。”
  
  朱环宇眼神一亮:“指向哪儿?”
  
  顾轻风闭目凝神,仔细感受那股脉动的强弱变化。片刻后,他睁眼,看向“江安号”船舱中段——那里是一排客舱窗户,此刻大多黑着,只有两扇透出昏黄灯光。
  
  “船上。”他低声道,“碎片在指引……船上的某个人,或者某样东西。”
  
  斓曦与朱环宇对视一眼。
  
  “那就更要上船了。”朱环宇一拉帽檐,“走,会会去。”
  
  三人踏上跳板。跳板随着江波微微晃动,脚下木板发出“吱呀”**。一个船工蹲在船头抽烟,瞥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朱环宇摸出三块大洋塞过去:“三位,去武汉,要两间房。”
  
  船工接过钱掂了掂,咧嘴露出黄牙:“三楼尾舱,左手边两间空着。晚饭自己解决,明早靠岸前别出来晃悠——这趟船上有贵客,冲撞了可不好。”
  
  “贵客?”朱环宇顺口问。
  
  船工却不再多说,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去。
  
  三人穿过堆满货物的前甲板,进入船舱。舱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煤烟、汗臭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气味。楼梯窄而陡,踩上去“嘎吱”作响。
  
  到了三楼,果然看见尾舱左手边有两间相邻的舱房。门没锁,推门进去,房间狭窄得仅容一床一桌,墙上漆皮剥落,露出下面霉黑的木板。
  
  朱环宇挑了靠里那间,斓曦自然独住一间。顾轻风与朱环宇同屋——道士坚持如此,说“互相有个照应”。
  
  关上门,朱环宇立刻收起嬉笑神色,从怀中掏出罗盘。罗盘指针此刻正微微颤动,指向……隔壁斓曦的房间方向。
  
  “怪了。”朱环宇嘀咕,“斓姑娘身上有纵目镜碎片,我的罗盘有反应不奇怪。可你怀里那九目蛇纹,怎么会对隔壁有感应?”
  
  顾轻风也觉疑惑。他再次按住胸口,碎片脉动依旧清晰,而且似乎……比在码头上时更强了些。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极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锁舌弹开的声音。
  
  顾轻风和朱环宇同时屏息。
  
  紧接着,是衣衫摩擦的窸窣声,脚步声……向门外走去。
  
  “斓姑娘出门了。”朱环宇低声道,“跟上去看看?”
  
  顾轻风点头。两人悄然拉开房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尽头楼梯处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斓曦正往下走。
  
  他们蹑足跟上。到了二楼楼梯口,只见斓曦并未继续下楼,而是拐进了右侧走廊。那条走廊两侧都是客房,此刻大多房门紧闭,只有尽头那间门缝下透出灯光。
  
  斓曦在走廊中段停住,右手微抬,袖中滑出那柄柳叶短剑。她侧耳倾听片刻,忽然身形一闪,贴近墙边阴影,整个人几乎与昏暗融为一体。
  
  顾轻风和朱环宇躲在楼梯拐角后,凝神观察。
  
  走廊尽头那扇门后,传来对话声。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寂静的船舱里,仍能隐约听见。
  
  “……东西确认在船上?”
  
  “错不了。犬养小姐亲自盯着的,那三人上了‘江安号’。九目蛇纹碎片在顾家小子身上,纵目镜碎片在斓家丫头身上。至于那个道士……来历不明,但罗盘很特别,可能是朱家的人。”
  
  顾轻风心头一紧。这声音……有些耳熟。
  
  朱环宇也眯起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崔——世——昌。”
  
  果然,另一个声音响起,正是崔世昌那刻意压低却掩不住倨傲的语调:“日本人那边怎么说?是现在就动手,还是等船到武汉再围剿?”
  
  “小泉先生的意思,先盯着。犬养小姐已经跟上来,在下一站等我们汇合。这船上……还有另一股势力,不宜贸然动手。”
  
  “另一股势力?谁?”
  
  “英国佬。威廉·霍克那老狐狸没拍着碎片,但买通了亨德利的鉴定师,拿到了拓片和船期情报。他的人应该也混上船了——可能扮作客商,也可能买通了船工。”
  
  崔世昌冷哼:“英国人?他们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嘴上说着‘考古研究’,骨子里还不是想偷咱们的宝贝运回大英博物馆。”
  
  “所以小泉先生说,等。等英国人和那三人先碰面,最好能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再出手收拾残局。”
  
  “那罗部长那边……”
  
  “罗璨已经安排好了。武汉码头有青帮的人接应,只要船一靠岸,立刻封锁码头,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对话到此停顿了片刻。接着是倒水声,崔世昌又说:“顾轻风那小子……命真硬。两年前从那么高的崖上摔下去都没死,还练出一身古怪本事。荔煦说,在拍卖行里,他一拳就震裂了犬养海平的刀。”
  
  “龙鲤之力苏醒了。”那个陌生声音变得凝重,“顾家‘守陵人’血脉传承的力量,据说与三星堆地脉共鸣。小泉先生推断,顾轻风不仅是钥匙,本身可能就是‘活祭器’——需要他的血,才能完全激活神树装置。”
  
  “活祭器?”崔世昌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贪婪,“那要是抓住他,岂不是……”
  
  “崔少爷,我劝你别动歪心思。”陌生声音冷了几分,“顾轻风是帝国‘三星计划’的核心猎物。小泉先生亲自盯着,犬养小姐全程追踪。你崔家只要配合好,将来少不了好处。但要是擅自行动……后果自负。”
  
  崔世昌干笑两声:“明白,明白。我就是随口一说。”
  
  隔壁,顾轻风听得浑身发冷。
  
  活祭器……需要他的血……爷爷笔记里那句“若见三星现,切记:有些门,开了就再也关不上”,此刻如冰锥般刺入脑海。
  
  朱环宇轻轻碰了碰他胳膊,指了指斓曦的方向。只见斓曦已从阴影中退出,正悄然往回走。两人赶紧先一步退回三楼,闪进房间。
  
  片刻后,斓曦推门而入,脸色比平时更冷几分。
  
  “都听见了?”她反手关上门,低声问。
  
  顾轻风点头:“崔世昌在船上,还有日本人的眼线。英国人也混进来了。”
  
  “不止。”斓曦走到桌边,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那是一枚铜纽扣,式样普通,但边缘有细微的磨损痕迹,而且……纽扣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英文花体字母“H”。
  
  “霍克(Hock)。”朱环宇拿起纽扣看了看,“英国佬果然在。这纽扣是从哪儿找到的?”
  
  “二楼走廊拐角,地毯边缘。”斓曦道,“应该是匆忙间刮掉的。我还在同一位置闻到一股味道——雪茄烟味,很浓,不是船上常见的那种廉价烟丝。”
  
  顾轻风想起拍卖行里威廉·霍克叼着的烟斗。那个英国老头,看似学者做派,眼神里的贪婪却藏不住。
  
  “现在是三方盯我们。”朱环宇盘腿坐到床上,掰着手指算,“日本人和崔家是一伙,英国人是另一伙,再加上咱们三个……这船上热闹了。”
  
  “还有第四方。”斓曦忽然道。
  
  顾轻风和朱环宇同时看向她。
  
  “我在二楼走廊时,感觉到……另一道窥视的视线。”斓曦眉头微蹙,“不是崔世昌房间的方向,也不是英国人可能藏身的位置。是来自……船尾,靠近轮机舱的地方。那道视线很特别,没有杀气,也没有贪念,只是纯粹的……观察。”
  
  “船工?”顾轻风问。
  
  “不像。”斓曦摇头,“船工的眼神我熟悉,浑浊、疲惫、带着生活重压下的麻木。那道视线……很清澈,也很冷静,像在审视一件器物,而非活人。”
  
  朱环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就更有意思了。这‘江安号’上,到底藏着多少牛鬼蛇神?”
  
  就在这时,船舱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
  
  不是江波所致的寻常颠簸,而是某种……沉闷的撞击声从船底传来,整艘船都为之震颤。桌上茶盏“哐当”翻倒,摔在地上碎裂。
  
  “怎么回事?”顾轻风扶住墙壁。
  
  朱环宇脸色一变,扑到窗边推开舷窗。江风裹着水汽灌进来,隐约能听见甲板上传来惊呼声:
  
  “撞到东西了!”
  
  “不是礁石!这江段没暗礁!”
  
  “水下……水下有东西!”
  
  顾轻风也凑到窗边。天色依旧漆黑,但借着一层稀薄的月光,能看见江面上泛起大片不正常的白色泡沫——像是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在水下翻滚搅动。
  
  他怀中的青铜碎片,在这一刻猛然发烫!
  
  脉动变得急促而强烈,像一颗疯狂跳动的心脏。那些铸在碎片上的蛇目纹路,在黑暗中竟隐隐泛起暗红色的微光,仿佛要活过来。
  
  “碎片在……共鸣。”顾轻风按住胸口,呼吸急促,“和水下的东西……在共鸣!”
  
  朱环宇一把抓起罗盘。罗盘指针此刻疯转不停,最后死死指向船底方向,剧烈颤抖,几乎要跳出盘面。
  
  “他N的……”道士罕见地爆了粗口,“这黄浦江底下,还真有‘不是活物’的东西——而且被咱们撞上了!”
  
  斓曦短剑出鞘,剑尖斜指地面,凝神戒备:“是什么?”
  
  “不知道。”朱环宇额头见汗,“但我的罗盘在示警——大凶!比遇上十个剃刀张还凶!”
  
  船身再次剧烈摇晃。这次伴随着某种低沉的、仿佛从极深水底传来的闷响,隆隆如远古巨兽的呜咽。甲板上的惊呼变成了惨叫,还有重物落水的声音。
  
  顾轻风体内暖流不受控制地奔涌起来,涌向双眼。他视野中的世界骤然变得清晰——不,是变得……诡异。他能“看见”船舱木板上流动的细微水渍,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轨迹,甚至能“看见”……从船底方向,正有一股肉眼不可见的、灰黑色的“气流”,顺着船体向上蔓延!
  
  那“气流”所过之处,木板颜色迅速变深、发霉,金属部件出现锈蚀,连空气都变得阴冷潮湿。
  
  “有什么东西……在侵蚀船体。”顾轻风脱口而出。
  
  斓曦和朱环宇看向他,又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那里是舱门下方的缝隙,正有丝丝灰黑色雾气渗入,在地板上蜿蜒爬行,像有生命的触须。
  
  “阴煞!”朱环宇失声,“而且是成形的、有意识的阴煞!这黄浦江底下,到底埋了多少怨魂?!”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符纸——不是黄纸朱砂的寻常符箓,而是用深青色纸张绘制,符文复杂如星图。他将符纸往门缝、窗缝疾贴,口中念念有词。
  
  符纸贴上瞬间,那些灰黑色雾气如遭灼烧,“嗤嗤”作响,向后缩去。但不过数息,雾气又再度涌上,符纸上的符文竟开始迅速褪色、湮灭!
  
  “挡不住!”朱环宇脸色发白,“这阴煞太凶,我的‘镇煞符’撑不了多久!”
  
  船身第三次震颤。这次伴随着木材断裂的“咔嚓”脆响——船体某处,裂了。
  
  走廊里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有人在砸隔壁房门:“快出来!船要沉了!到甲板集合!”
  
  顾轻风三人对视一眼。
  
  “走!”朱环宇率先拉开门。
  
  走廊里已是一片混乱。乘客们衣衫不整地往外冲,有人抱着行李,有人牵着孩子,哭喊声、咒骂声、祈祷声响成一片。灰黑色雾气在走廊中弥漫,触及之人无不打个寒颤,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顾轻风护在斓曦身侧,体内暖流外放,在身周形成一层极淡的金色微光。雾气触及微光,如雪遇沸水般消融。朱环宇见状,赶紧挨近他:“小兄弟,蹭个光!”
  
  三人随着人流冲上甲板。
  
  甲板上景象更骇人。江面不知何时起了大雾,浓得伸手不见五指。船体明显向左倾斜,左侧船舷已贴近水面。几个船工正奋力往江里扔救生圈、放救生艇,但混乱中根本无人听从指挥。
  
  顾轻风极目望去,透过浓雾和夜色,他能“看见”——船底正下方,江水深处,有一团庞大的、蠕动的黑影。那黑影似有百丈之长,形体模糊不清,但隐约能分辨出……蛇形的轮廓?
  
  不,不是蛇。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半腐烂的肢体,有人的,也有说不清是什么生物的。它们彼此缠绕、蠕动,形成一个可怖的聚合体。方才船体的撞击,就是这怪物用躯体顶撞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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