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六、重本不可轻毫末 (第2/2页)
南北两宋的主题是“掠夺”,即过于强大的北军南下,使身处南方的帝国风雨飘摇,而北军每一次南下劫掠,都会造成土地物质向北流失,不过,女真战士和蒙古战士的战斗力举世闻名,金国人按照记载应为类似斯巴达三百勇士那种战士,死战不累不退,一支部队能消耗宋军十支;蒙古大军更是鞭笞全世界,中亚、阿拉伯、斯拉夫文明同中华文明一样相继被其彻底摧毁,未赶上近代化的列车。若非南宋时期手工业、商业进一步发展使农业帝国的周期性弱化,以及航海业兴盛使海上渔业成了陆上土地物质的有力补充,以两宋的小体格很难撑上近三百年。另一方面,两宋始终在贯彻华夏文明自北向南拓展农耕基本盘的进程,继衣冠南渡和唐末江淮流域安定爆发之后,第三次向南拓展基本盘即在两宋时期,四川、湖广(湖北加湖南)和浙江、福建地区涌入大量汉人,使其迅速成为农耕产粮之地,这些新开拓的农地提供了海量的土地物质,无形中延缓了地力不足的趋势。至于两广和云贵,则要等明清时期改土归流完成之后,才能彻底变成基本盘了。
明朝对于土地物质的特点是“北维持、南拓展”。在北方,明军谨守长城一线,设立了九边军镇。每年,明军阻止蒙古人南下的一大制度为“烧荒”,即在夏秋干燥之际将长城沿线数公里至十余公里内的草原全部点燃焚烧殆尽,以阻止鞑靼、瓦剌人南下占据草场放牧,将长城以北一线变为南侵的基地。烧荒使蒙古人南下要通过一段“无草区”,增加了其入侵难度,但从土地物质方面看,对地力的维持没有任何帮助,仅仅是烧掉了一年的太阳能量而已,土地物质依然存在,第二年还是能够长出牧草。年年烧荒,不过扬汤止沸而已。在南方,与上文宋朝提到的类似,明朝通过改土归流和移民实边(如册封沐氏镇守云南),将两广彻底变成华夏农耕基本盘,将云贵开始纳入基本盘。虽经杨应龙之乱、奢安之乱、蒙自之乱等反复,至清朝雍正年间,中央帝国还是艰难地完成了改土归流,使我国现在版图的最南端成为了安全稳定、产出良好的大后方。而越南地区在明朝曾短暂收复,清朝由于要维持“满汉蒙三族基本盘平衡”,未继续向越南和中南半岛挺近,未占据一年三熟的产粮区,实为农耕华夏帝国的巨大遗憾。
若想帝国长治久安,必须在人口、物质注定大爆发的背景下尽力维持土地肥力,方能延缓王朝寿命。而土地物质的消长需要从贸易、战争、拓殖等一系列国策中体现。一是尽量多出口瓷器、铁器等不消耗地力的商品。以不含肥力的高岭土、铁矿石换取外汇,进行货币改革,能够最大限度地降低本土的土地物质流失。二是适当出口丝绸等占地力小的商品。许多商品虽然自土地中生长,但附加了大量的人力和技术成本,使土地物质本身的价值占比大大降低,这类商品亦可大量出口,仅依靠这部分出口收入中的一小部分,进口一些土地生长的产品即可。三是大力进口粮食、牲畜等补充地力的商品。历代王朝即便是盛世,也必然面临自然灾害、叛乱等因素造成的地区粮荒,因此,大量进口粮食、牲畜既可以缓解粮荒,维持秩序,又可以有力补充土地肥力。
而保持地力同样有最佳战争政策。一是向南拓展新的农耕基本盘,寻找新的土地物质。按照明朝的基本思路,沿长城一线固守,大力拓展南方温暖的土地,是以农为本的封建帝国最传统的发展模式,唐、宋均采取此策,使我国版图达到云、贵、桂、粤,并一度吞并越南北部。若继续此策,则最终步入近代的中华版图,有可能是明朝基本版图(汉地十八省和藏地)加上中南半岛,以及一部分马来群岛土地(如婆罗洲这种华人聚集、曾诞生过兰芳共和国、戴燕王国的土地)。惜哉,最后一个王朝是个“农耕渔猎畜牧”三元王朝,倾向于向北拓展,向南维持,最终形成今天的中华版图。二是尽量采用小股精锐奔袭的方式北伐,省却地力流失。仿照李靖夜袭阴山之例,以较少的精锐打击对方核心力量,以较少的人畜损失削弱北境强敌的力量,同时掠夺物资人口,延缓草原土地肥力恢复。三是通过移民和掠夺物资,强化核心领土的地力。即便是北方草原归于版图的年代,亦应居安思危,通过贸易和政策引导北方的物资南下越过长城,避免在漠北、漠南再次形成强敌。同时,拓展新的可耕土地,并通过移民令其尽快变成农耕基本盘。
由于避孕手段的缺乏和多子多福等传统观念影响,在达到马尔萨斯临界点前,人口均会不断自然增长。因此,土地物质含量永远面临不足的状况,而上述策略只能治标,要想彻底治本,需抛弃传统农业帝国的发展逻辑。对于农业帝国来说的根本之策,一是寻诸海洋。以海鱼等海中物质补充土地肥力,延缓河流和水土流失造成的土地物质缓慢下降。二是扩大土地规模。提高技术水平,使乱石滩、高地等土地变为可耕地,拓展耕地面积。三是尽力控制人口增长。这一条最难,需要在文化、观念上缓慢改造。
这一点对于尼国同样十分重要,随着尼国“地理大发现”和国土、国民不断延伸,终有一日会占满整个世界,而前世华夏帝国遭受的治乱循环的影子,同样会长久困扰这个时空早熟的尼国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