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大结局(上) (第2/2页)
阿远的头发,是前段时间聂钊不在,奶妈给悄悄留的。
留成了香江小男孩们最喜欢留的冬菇头,衬的脑袋圆圆,可可爱爱。
董爷很喜欢那个发型,陈柔用数码相机拍了,送给他的照片,他每天抱着看。
但现在他爸爸回来了,他爸也不爱冬菇头,下午回家就让发型师给剔掉了,现在是板寸,额头露的亮堂堂,倒显得他一下长大了不少。
董爷牵着阿远的手,笑问:“今天你爸爸你妈妈都很忙,没时间陪你,一会儿太公公带你去个特别好玩的地方,要不要啊?”
聂钊皱了皱眉,想说什么的,但是陈柔拽了一下他的手,摇头。
阿远有个问题就是,长到这么大,还没有被人哄过骗过。
不论谁跟他讲话,讲的都是正话,既没有人敢欺骗他,也没有人会对他撒谎。
而他早就知道,今晚爸爸妈妈要去参加一个活动,妈妈还特地说,到了现场,如果他敢大吼大叫,自己就会把他带进洗手间,在屁股上啪啪啪来几巴掌呢。
这个眉毛乍乍,胡须乍乍的老太公公怎么会说他们很忙,没时间陪他呢?
阿远想挣开董爷的手,去牵尔爷的手,可是董爷不放。
他再看妈妈,妈妈在笑,却不说话。
他再看爸爸,奇怪,爸爸竟然扭开了头,这是为什么呀?
留个冬菇头,阿远有一双秀眼,鼻梁又挺,下巴儿又尖,就像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儿,但剃掉了头发,那圆乎乎又虎头虎脑的小脑壳儿,就是个十足的男生了。
很奇怪的,两个老太公公,爸爸妈妈,突然间就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
尤其是阿远喜欢的尔爷,他也在笑,他在笑什么呢?
阿远再一挣手腕,董爷非但不放,还说:“必须去喔,你妈妈让你今晚只陪着我。”
阿远踮脚,笑出两只小酒窝来,似乎是要跟董爷说什么悄悄话。
董爷当然笑呵呵的侧耳,就听阿远乖乖说:“可Xi,可Xi我要尿尿啦。”
孩子要撒尿啊,他穿的背带裤,难解,那是得赶紧放开。
但岂料董爷才一松手,阿远嘿嘿笑着,小旋风一般躲他爸爸身后了。
尔爷立时也笑了起来:“哈哈,不愧我尔家的孩子,瞧瞧,你老匹夫就哄不住他。”
董爷也在笑,追着阿远转:“不行,谁都管不了,我今天必须带着你。”
他追,阿远就跑,绕着他爸爸转来转去,就不让董爷抓到。
但突然,就在董爷还追的兴起时,阿远猛得止步。
要不是陈柔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董爷为了避孩子,就得摔倒。
然后阿远扬头,嗓音清晰明亮:“董太公公,你不Xi个,好宝宝。”
董爷愣了一下,松开孙女,笑问:“为什么呀?”
当孩子大了,上学了,会的也就更多了。
阿远以手比划轮椅,还记得呢:“你会JiU路,可你一ii装不会,你……”
聂钊已经把儿子抱起来了,嘬了一下儿子的耳朵才说:“撒谎。”
撒谎在幼儿园是常态,这两字儿阿远说得可清晰了:“对,撒谎。”
董爷这些年但凡出门,基本都不走路,要人抬着,可他腿好着呢,是装的。
原来装,是为了在回归后,受审时装可怜搏同情,少受点苦头。
但就算以后继续装,今天他不装了。
长达百年的,白人殖民者们终于要离开了,而他被邀请观礼,他必须走进去。
至于原来那此丢人碍眼的行为,尔爷都替他臊得慌,但他没所谓。
就算被阿远戳穿了也没关系,他哈哈大笑:“我的小宝贝儿,这叫兵不厌诈。”
再拍拍双腿:“还叫,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看到很弱的人,也不一定就真弱。”
可不嘛,阿远印象中,这个老太公公永远都不会走路。
他觉得很可怜,总是会很殷勤的给对方递水送水果,送茶。
阿远小手摸摸脑壳,看爸爸,皱起了眉头:爱他的太公公,好像是个坏人呢?
不过阿远属于,哪怕知道爸爸不爱妹妹,也不会大声嚷嚷,而是会关起门来悄悄教育爸爸,盯着爸爸,让爸爸学会爱妹妹的小孩儿,他不懂,可他不会嚷嚷。
他只会用眼神跟爸爸交流,就,眨眨眼睛:这个太公公好一言难尽啊!
但他有点不喜欢董爷了,可是董爷却愈发为了小孙孙而骄傲了。
他叫陈柔扶着,还得进客厅拿个拐杖。
边走,他边低声说:“不错,不像他的傻外公一样是个憨货,咱们阿远呀,跟了我们韩主席,也跟了聂钊聂老板,天生的有心眼儿,瞧瞧,我都哄不住他。”
陈柔也说:“真是奇怪,他还没被人哄过,按理来说不该的。”
老人总说孩子需要历练,上得当多了才会变聪明,人们为了孩子少吃亏,也总要苦口婆心,讲很多曾经吃亏上当的经验,陈柔也是这样想的。
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经验,全来自于小时候在孤儿园吃多了亏,上多了当。
但显然不是的,在她想来,从来没有受过欺骗的阿远,一颗糖就能哄走。
可是董爷作为亲人,一本正经的哄他,第一回呢,他竟然不上当?
对了,陈柔扣了他光鲜亮丽,抢镜头的帽子,就以为他会乖乖的,安分守己。
但作为一个学人精,绿茶白莲花,董爷有的是搏出位的办法,尔爷还只能空看着。
拿上拐杖,董爷特地在只有孙女一个人的时候,掏出一枚小胸章来戴上。
陈柔一看,噗嗤一声:“专门上大陆买的吧,几块钱?”
董爷一本正经:“什么呀,这可是当年,我们韩氏跟大陆做生意时,他们送的。”
小胸章嘛,或者是领袖像,再或者是天安.门,还有的是语录。
这东西兴盛自解放后,六十年代,尔爷不懂,会被他给唬住,可陈柔懂啊。
他的小胸章是一句话: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董爷郑重其事戴好,转身再看孙女,给自己竖大拇指。
一切尽在不言中,就凭这一枚小胸章,他今晚就能抢到大把的镜头。
尔爷稀罕的很,但精明如他,还真就被董爷给唬住了,以为是解放前的东西呢。
不过尔爷不争这个,他知道的,不论孙女还是小孙孙,都更爱他。
而且董爷亲口承诺,等小宝贝出生后,阿远就归他,小宝贝归尔爷一人所有。
就,扮猪吃老虎才是最赚的,尔爷一点都不急,因为小孙孙们,必定都会更爱了。
就这样,大家面上一派其乐融融,二位老爷子还相互谦让,但私底下依然各怀鬼胎的上了车,这就要正式出发,前往观礼现场了。
因为俩位爷都一再恳求,也不肯撒手,阿远跟他俩坐了一台车。
聂钊和陈柔俩夫妻坐了一台,前面两台老奔驰开路,一台宾利,一台劳斯莱斯鱼贯而出了院子,后面还有两台老奔驰车跟着。
因为今晚所有私家车辆和的士全部遭管制,非许可不得通行,所以路上基本都是巴士和各种接驳车,山上住的人本就少,这会儿基本都下山了,更是人迹罕有。
车辆疾驰在空旷的马路上,聂钊一只手握着妻子的手。
隔着座位中间宽大的中控台,聂太太感受不到,但她丈夫的小腿一直在发抖。
而且不是这一会儿,而是从早晨到下午,在总督府参加各种活动时,他的腿都一直在发抖,也终于,到了此刻,聂钊得问太太一句:“阿柔,这真的,不是梦吗?”
不等陈柔回答,他又说:“我知道的,你一直在等今天。”
他的手其实也一直在发抖,抖的簌簌发抖。
他连着发问,又不给妻子回答的时间,就,神经质而无礼,也不是他,一个年近四旬的成年人该有的样子,可他还是没给太太回答的时间,就又说:“但在今天之后呢,你会怎么样,我们会怎么样,不是阿远也不是小baby,而是我们……”
如果不是梦到老年的自己,不是梦里的感受那么清晰,聂钊不会疑神疑鬼的。
但是,正式的驻军队伍已经开拔,很快就将登岛香江。
时针飞速,正在转向子时,转向那个既定的日子。
当回归的钟声敲响,当陈柔小姐的梦想完成,他眼前这一切,这美好到不真实的一切还会存在吗?
他存着这个问题,问的太早,会自己会醒得太早,但问得太晚,又怕还会问出口梦就会醒来,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间。
他有妻有儿,妻儿还都深爱着他,他将赴一场盛会,一场于香江,于他,都是烈火烹油,锦绣繁华的盛会,他的人生没有一丝缺憾,完美的叫他自己都羡慕嫉妒。
世人都以为他风光得意,志得意满,壮志满酬,喜不自胜。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有多惶恐,有多害怕哒哒哒增过的秒针,和一直在流逝的时间,而这时,依然是他太太,也总是他太太能救他。
他需要她告诉他,这果然不是梦,而是,真的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