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章: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第2/2页)
“……”
“盖先生不说话,看来还是不接受。那惠及稚童,祸不及稚童。盖先生,你觉得这个道理是道理吗?”
继续沉默的盖聂右手松开,身上冷意越发冷了。
数日后,剑圣剑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较以往更利上三分。
相里腹一脸凝重,嘴唇微动:
“惠及,祸及。
“不对,这不对,孩童不该死,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秦墨巨子蹲在地上,拄着锤子,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给出理由的嬴成蟜没有再理会二人,脑子里一直有一匹该死已死的白马跑来跑去。
惠及家人,祸及家人。
惠不及家人,祸不及家人。
这是他在杀白马之前的理念。
在白马对他说不是你对,是你强之后,他的理念便动摇了。
时至今日,他依然觉得惠及祸及的理念是对的,但这已经不是他秉持的信念。
白马用自己的死,将“没有对错,只有强弱”这八个字深深印在嬴成蟜心底。
而早在白马死之前,公孙龙临死之前那一句“不是我死了,是世界死了”如一颗种子,在嬴成蟜不知情的情况下扎根在其心中,现已长出幼苗。
风在吹。
吹的嬴成蟜身上血衣动。
是风在动?
还是衣在动?
是风动。
是衣动。
是心动。
“当你在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你。”嬴成蟜喃喃自语。
他侧低首,视线向下,看向身侧。
他看到了四年前的他。
四年前的他比现在的他矮将近一头,满脸悲愤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猛然扬起头大声质问:
“你现在和灭了乐间满门的燕王喜有什么两样!”
“没什么两样。”他答,心间几乎没有什么波澜。
他已经明确意识到自己不同,自己变了,也觉得这种变化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他的路若想要继续走下去……
他挥挥手,打散四年前的自己。
他所学的知识让他不认为这变化是什么好事,但他的心不这么认为。
他心上那颗幼苗在摇摆,身姿妖娆又骚气,毫不在意周遭眼光。
“不是我死了,是世界死了。”那日的公孙龙轻声说。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今日的嬴成蟜轻声说。
这个世界因他而存在,他想要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
贼子当道,不顺我心,那就杀个干净!
“竖子!寡人还在呢!”秦王政大力揉搓弟弟头发,弯腰,一脸不爽地道:孤才是王!这话只能孤来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你要就给你。”嬴成蟜轻呵一声:“想好明日如何善后了吗?”
“没有,回宫再想,还有一夜。”
“回去睡觉吧,明天再说。小时候你就这样,非要做完作业再睡觉,也不怕累死。”
“此事因你而起,你哪来的脸说寡人啊?”
“你连夜派兵把白家人都杀了吧。”
“阿弟,你的智哪去了?说话不过脑子吗?咸阳的白家人能杀干净,雍城、栎阳这些城的人如何杀干净?”
作为老秦贵族三大世家之一,白家人分布极广。
白家嫡系住在白家宅邸,旁系分支子弟各有宅院。
秦律规定男子成年就要分家。
限制布衣百姓的秦律虽然管不到白家,但白家也没有逼着上上下下全族人都住在一起的怪癖。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想完全覆灭白家不留一丝血脉外流,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秦王政烦躁地踢一脚白凡尸体:
“你其实不应该杀他,他都认罪了。
“有白凡认罪,今日这件事虽然不能令他们服众,却也不会让他们有过激的动作。”
“白凡必须死,白甲也要死。”嬴成蟜并不赞同:“这二人不死,白家就有主心骨,死灰便有复燃可能。”
“他是烈火的时候孤都不怕,还怕他死灰复燃?”秦王政冷笑。
“我怕,我怕行不行?”嬴成蟜无奈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秦王政看一脸血污的弟弟半晌,开怀一笑:
“这真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
“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为兄很欢喜。”
过一时半刻。
邓陵学归来,还带回了白甲的尸体。
本就病入膏肓的白老家主脖子一片血色凝结,和其子一个死法。
尸体很凉,就像冰镇酸梅汤一样凉。
又过不久。
郎官泼洒鱼油,火把掷向梁柱。
烈焰轰然腾起,吞噬雕花门窗、竹简藏书、先祖牌位……
白氏百年基业,化作冲天火光。
焦臭的尸烟盘旋不散,搅得夜色朦胧。
残垣断壁间,传来数声哀嚎。
装死的赶蝉一骨碌爬起逃命。
刚翻过墙头,就被墙外等候补刀的郎官们突枪钉死。
尸身钉在墙头,血顺着瓦当滴落。
郎官们用力一挑,复将赶蝉投入火海。
烈焰噬体,遍体生痛,浑身都是窟窿的赶蝉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痛苦之际,他想到成名那天,那只怎么跑都跑不出自己掌心的蝉。
大火烧开他的皮肤,烧到他的油脂,烧的滋滋作响。
听上去就像蝉鸣。
白家人没死绝,白家死了。
大火烧红半边天,黑夜如昼。
漫天红光下。
白家宅邸外。
数千卫卒将禁军围的水泄不通,如黑潮般不断逼近。
九君之一的鹏飞披甲立于战车之上,手中虎符被大火映得通红:
“今日事成,尔等皆为开国功臣!
“事若不成!
“廷尉狱中,自有尔等父母妻儿的头颅相候!”
另一位九君跨坐战马,张弓搭箭,一箭射出。
禁军队伍中,一名郎官喉头中箭,踉跄后退。
其还未倒下,眼见到那射箭贼子高举长弓,耳听那贼子厉声呼喊:
“秦君无道!屠戮良臣!天意杀之!”
又有一声大喊呼应贼子:
“杀秦政!吕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