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7 杨廷和的“梁次摅时刻” (第2/2页)
二甲看完,李士实一个都没找到。
这时,他的心绪已经微动了。
等到看三甲的时候,随着一点点往后看,李士实的心情也莫名紧张急迫了起来。
看到最后时,李士实已经不再仔细分辨了,视线几乎是一行一行扫过去的。
等到三甲的黄榜看完,他甚至还下意识的又回看了几行。
没有!
既然这里没有那三人的名字,也就意味着……
李士实下意识的就想看被杨廷和放在他案上的那三份卷子。
只是越到这个时候,他反倒越避嫌的不敢往那看了。
这两天市井中的一些传闻,别的大臣可能没有注意到。
但是,李士实不同。
他有着独特的双重身份,他既是掌管都察院,接受各类举报的风宪官。
也是宁藩在京城里重要的情报头子。
他比其他所有人都更明白,那三份卷子意味着什么。
外界正在传言,有三个考生勾结了锦衣卫奸邪,从而得以在会试中选。
还有人有鼻子有眼的说,那锦衣卫奸邪给了他们三枚青竹签,许他们一甲及第,甚至就连位次都帮他们排好了,就在他们手中的青签上。
这件事,还有好几个当初和那三人一起同行的举子实锤明证。
李士实不知道事情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若这传言迭加上杨阁老手边的那几张卷子,威力简直不敢想象。
要是凑巧这三人的名次,再和考试前就在谣传的那些消息对上了,说不定这位威望很深的内阁大学士,就会迎来他的“梁次摅时刻!”
要知道当初的内阁次辅梁储,也一度是德高望重、门生众多的。
结果梁次摅在老家的一顿乱砍乱杀,直接让梁储声威扫地,臭名昭著。
就连梁储的那些党羽也纷纷反目,投靠了别人。
如果说当初的“梁次摅案”触动的是大鱼吃小鱼的敏感神经,现在这马上要爆发出来的科举弊案,挑战的就是地方豪强们踏入仕途的上升渠道了。
“好,好啊……”
李士实喃喃的说着。
他彷佛看到那三份卷子忽然变成了三条蛇,从那桌案上跳起来,死死的咬住了杨廷和不放。
等到有人大声向他说话,李士实才注意到自己愣神了许久了。
他连忙掩饰了两句,就借口有些疲倦,直接告辞离去了。
回去的轿子上,李士实默默的琢磨着。
这场科举舞弊案,显然要掀起一阵波澜了。
作为大明朝廷最重要的风宪部门,都察院显然要处在风口浪尖上了。
那,在已知这场阴谋的情况下,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符合自己利益的呢?
站出来力挺杨廷和?获得这位树大根深的首辅的青睐?
这或许对宁藩有些好处,然而就算自己不这么做,杨廷和也在积极的向宁藩靠拢。
而且之前裴贤弟说的很对,如果杨廷和彻彻底底的投靠宁藩,那么在宁藩阵营中,自己就是那个挡在杨廷和前面的人。
一个虚弱的杨廷和,显然更符合他李士实的利益。
同样的,发动都察院猛攻杨廷和也不是一个好主意。
都察院的御史本身就有很多杨廷和的党徒,自己那时候跳出来,不但给杨廷和造不成致命伤,说不定杨廷和一个反扑,就能把自己赶到南京去了。
梁储当初被围攻的那么凶,现在不也好好的当着他的次辅。
那自己该怎么做呢?
李士实默默想着,脑海中浮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一个是右副都御史萧翀,一个是右副都御史边宪。
这两人之前在地方担任巡抚,后来霸州军攻击了山东的衍圣公孔家,孔家慌乱之下,就写信给儿女亲家李东阳诉苦。
李东阳要替女儿撑腰,就让手下马仔兵部尚书何鉴从速处理。
何鉴便拿出了堪称严苛的战时法令,逼迫山东的地方官死守殉城,并且将山东巡抚边宪捉拿问罪,同时也牵连到了有相似情况的保定知府萧翀。
不料,还没等事情尘埃落定,李东阳就离开了朝堂。
接着没多久,“大议功”事件爆发,因为事涉功过认定,山东镇守太监毕真露布上书,为二人鸣冤,并且推动了“边宪、萧翀案”的重审。
最终的结果,就是何鉴倒台,边宪和萧翀以右副都御史的身份,重新回到了都察院。
萧翀是杨廷和的乡亲,边宪是杨一清的门生。
这两个家伙,就像是扎在都察院的两把刀,让李士实时不时的感到如芒在背。
李士实想着,在轿子里慢慢笑了起来,“我老了,也该给年轻人一点表现的机会了。”
不提李士实回家称病,想打篮球、啊不,能不能不走的严嵩严翰林早早的就守在了智化寺的门口。
裴元虽然漏了口风,说是让严嵩今晚来等他,但这两天严嵩过得实在有些煎熬。
一会儿就纠结于会不会就此在江西老家孤老,一会儿纠结于进文渊阁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
因此,虽然裴元说的是让他第二天晚上来见,严嵩依然在大下午就赶了过来,守在智化寺的门口。
裴元之前让人婉拒唐皋三人,乃是因为怕被人瞧见,让酝酿的这场好戏,转移了焦点。
他本人倒是仍旧每日在智化寺坐堂。
下午的时候,听说严嵩在外求见,裴元也没理会。
一直到了天色昏黄,裴元才在陈心坚等随从的拥簇下出了智化寺。
严嵩脸上不见丝毫怨色,依旧是陪笑道,“千户,严某来的可是时候?”
裴元站在台阶上,看着严嵩一语双关的淡淡道,“你来的正是时候。”
严嵩的反应很快,顿时心中一跳。
原本他还想刻意让裴元知道自己早早到了,以这小小的恭敬讨好裴元。
但是这会儿,听了裴元这句话,算是让严嵩明白了,这样的恭敬,本就是该有的。
所以裴元才会给了“正是时候”这样的评价。
严嵩讪笑了下,再不敢玩弄自己的心机。
好在裴元也没为难他,直接道,“走吧,跟我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