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洱海望夫 (第2/2页)
然而,赵清真的归墟意境,最擅长安抚、化归躁动之气。那金光如同母亲的手,温柔却坚定地抚平它意念中的波澜,洗涤那积郁了太久的悲伤与怨愤。
渐渐地,云妖的抵抗弱了下去。那模糊的女子身影,在金光的沐浴下,似乎变得透明、纯净了许多,脸上的悲戚之色渐渐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继而是一丝……释然?
“原来……真的……已经那么久了吗……”一声幽幽的叹息,在赵清真和所有隐约能感知到此处异常的生灵心中响起。
那凝聚不散的云气女子身形,开始缓缓消散,化作点点晶莹的、蕴含着纯净思念之力的光点,如同无数飞舞的萤火,升上夜空,与月光、星辰融为一体。那笼罩湖面的浓雾也悄然散去,重现月华如水,湖平如镜。
一股精纯的、脱离了执念束缚的灵性本源,在赵清真那道“清净往生符”的接引下,袅袅升腾,最终没入虚空,不知往何处轮回去了。
洱海之上,重归宁静。那困扰此地多时的“望夫云”之患,自此消弭。
解决了洱海之事,赵清真又将目光投向了苍山。据闻苍山玉局峰有“石妖夜泣”,遇之者会染怪病,皮肤僵硬如石。他深入苍山,凭借强大的神识,很快在一处偏僻的、蕴含着特殊矿脉的山谷中,找到了一块通体青黑、形似妇人的奇异巨石。此石因长期受地底某种放射性矿物(古人谓之“石毒”)侵蚀,又沾染了山中动物死前的恐惧怨念,竟生出微弱的灵性,能散发一种令人血肉僵化的力场,并非主动害人,而是其存在本身即为灾害。
赵清真以归墟真元将其包裹,缓缓化去那“石毒”与怨念,将其还原为一块普通的、不再散发异力的巨石。还有无为寺“妖僧摄魂”的传闻,他亲自前往查探,发现乃是寺中一株千年古柏,因听经年久,生出灵性,其树影在特定月光下会产生迷幻效果,引人痴傻,并无主动摄魂之能。他与寺中住持说明情况,以符咒暂时封禁了古柏的迷幻之力,建议其移至后山清净处,由高僧每日诵经化解其戾气,引导其向善。
一连数日,赵清真行走于大理各地,依仗其提升后的道境与手段,或疏导,或化解,或封印,将世人提及以及新发现的几处精怪作祟之地一一清理。其过程虽不及与魔教搏杀那般惊心动魄,却更需耐心、智慧与对天地万物的一份慈悲之心。
这一日,他来到大理古城之内。古城人流如织,商铺林立,各族百姓往来穿梭,一派繁华景象。然而,在路过城西一处废弃的古宅时,赵清真却停下了脚步。
这古宅占地颇广,但墙垣倾颓,门户紧闭,院内杂草丛生,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息。更引他注意的是,宅院上空,隐隐盘旋着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异常执拗的“念”力。这念力并非妖气,也非魔气,而是一种……类似于“诅咒”或“誓愿”的精神残留,历经数百年而不散,影响着这片地域的气运。
他向附近居民打听,得知此宅乃是前朝一位杨姓进士的府邸。传说这位杨进士为人耿介,因直谏触怒权贵,被诬陷下狱,含冤而死。临死前曾发下毒誓,诅咒那些构陷他的仇敌断子绝孙,且其怨念不散,要亲眼看着仇家败落。后来,那些权贵果然或因党争,或因罪责,陆续家道中落,甚至横死。而这座宅院也自此荒废,据说夜间常有异响,无人敢靠近,被视为凶宅。
“原来是忠良屈死,一口怨气不散,混合着当年的毒誓,形成了这‘诅念之地’。”赵清真明了缘由。这等念力,因含着“正义”与“冤屈”的成分,比寻常怨灵更难化解,它并非主动害人,但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个不断散发着负面信息的源头,影响着周遭环境与居民的心绪,长久下去,恐生变故。
他沉吟片刻,并未强行进入宅院驱散念力。那样做,等于否定了那杨进士的冤屈与坚持,恐引其残念激烈反抗。他寻来当地里长与几位年高德劭的白族老者,说明情况。
“杨公忠义,令人敬佩。然,数百年过去,仇敌早已化作黄土,王朝亦已更迭。执着于过往冤屈,使忠魂不得安息,更累及后世邻里,非杨公本愿。”赵清真对众人道,“贫道欲行法事,非为驱散,而为‘告慰’与‘疏导’,需借诸位乡老一份‘见证’与‘祈愿’之力。”
众人对这位近日来在大理清除诸多怪异的高道早已信服,闻言纷纷应允。
是夜,月明星稀。赵清真在古宅大门外设下香案,并未开坛作法,只是静立于前。那几位乡老与里长,以及一些闻讯而来的胆大百姓,皆肃立于后。
赵清真取出一张特制的、以自身蕴含“归墟之心”的真元书写的“安魂涤念符”,并未点燃,而是以神念催动,使其悬浮于空,散发出柔和而浩大的平和气息,笼罩整个古宅。
他并未诵读超度经文,而是面向古宅,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仿佛穿透了时空,抵达那冥冥中的残念所在:
“杨公在上,后世道士赵清真,偕此地父老,敬告英灵。”
“公之忠烈,日月可鉴;公之冤屈,天地同悲。然,时光流转,善恶有报,昔年构陷之徒,早已伏法遭谴,魂飞魄散。公之大恨,已得昭雪。”
“今,大明盛世,海晏河清。公若泉下有知,当见江山依旧,百姓安乐。昔日之仇,已如云烟;公之忠名,当流芳百世,激励后人,而非困守于一宅,与腐朽同尘。”
“请公放下执念,释怀往昔。此地父老,皆感公之忠义,愿世代传颂公之事迹,使公之精神,长存于苍洱之间。望公英灵,早登极乐,或护佑此方水土,见证太平。”
他的话语,蕴含着归墟意境那包容、安抚、乃至引导轮回的力量,更结合了众多乡老那份纯粹的“见证”与“祈愿”之力,形成一股强大的、正向的精神洪流,涌向那古宅中盘踞数百年的诅念。
起初,宅院中阴风骤起,似有呜咽抗议之声。但渐渐地,那风声变得平和,那呜咽化为了叹息。
赵清真感受到,那股执拗的“诅念”,在众人真诚的告慰与祈愿之下,开始松动、转化。其中的冤屈与怨恨被慢慢抚平,而那“忠义”的核心,则被剥离出来,变得更加纯粹、光明。
悬浮的灵符无火自燃,化作一道青烟,袅袅升起,并非消散,而是如同桥梁,接引着那股被净化的、代表着“忠义”的纯净念力,升上夜空,与星月同辉,或许融入了这片土地的气运之中,真正开始护佑此地。
古宅上空,那盘旋数百年的阴郁气息,彻底消散。月光洒落院中,竟显得有几分清朗宁静。
众人只觉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某种无形的负担,对赵清真更是敬若神明。
经此一事,赵清真对“道”的理解更为深刻。降妖除魔,并非只有剑与火。观照人心,疏导执念,安魂慰灵,亦是大道之行。
大理之事已了,他婉拒了所有人的挽留,飘然离去。云南广袤,未知的妖异与需要抚平的执念,还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