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鱼骨彝歌 (第1/2页)
辞别金沙江畔的纳西古寨,赵清真取道东南,穿越重峦叠嶂,直指临安府治所,素有“古建筑博物馆”之称的建水。此行目标,乃是位于建水城外异龙湖中的那处诡秘所在——“鱼骨庙”。
异龙湖,并非浩渺无垠之大泽,却以水质清澈、湖岸曲折、岛屿星罗棋布而著称,更有大片的水上森林、荷花荡,景致清幽。然而,在这片静谧水域的深处,却流传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夜半时分,湖心常有女子哀切哭诉之声,循声而去,可见由无数巨大鱼骨搭建而成的诡异神祠,入内者皆迷失方向,魂魄渐失,最终或疯或死,尸身漂浮湖面,面容惊恐。
赵清真抵达建水时,正值黄昏。古城墙巍峨,朱家花园、张家花园等深宅大院鳞次栉比,文庙规制宏大,透露着浓厚的中原文化与边地土司文化交融的气息。然而,当他问及异龙湖“鱼骨庙”之事,本地人多是讳莫如深,面露惧色,只道那是水鬼作祟,早年曾有道士作法,以桃木钉封禁湖岸古树,暂得安宁,但近些年,那哭声与诡祠似乎又有重现的迹象。
他并未急于入湖,而是在湖畔寻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静观湖景,同时神识如丝如缕,悄然探入湖水深处。异龙湖水质确然清澈,水草丰美,鱼虾嬉游,但在那湖心最深、水草最密、暗流潜涌之处,他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强烈迷惑与哀怨性质的精神力量残留。这股力量并非源自某个单一的强大魂魄,更像是……无数细微的、同质的怨念交织而成,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那片水域。
“非是单一水鬼,似是……某种集体性的执念场?”赵清真心生警惕。这类由大量相似情绪长期积累形成的“场”,往往更难对付,它没有固定的核心,却又无处不在,能潜移默化地影响进入其范围生灵的心智。
他注意到,湖岸边有几株极为古老的、需数人合抱的巨树,树身上确实残留着些许陈旧的符咒痕迹和桃木钉,但年代久远,灵力已近乎消散,难怪压制效果减弱。
正当他凝神探查之际,一阵高亢、苍凉而又充满原始野性的歌声,伴随着月琴(一种彝族乐器)的弹拨声,从湖边不远处的一个彝族小村落里传来。那歌声用的是彝语,赵清真虽不能尽解其意,但其中蕴含的、与自然抗争、与命运搏斗的坚韧不屈之意,却清晰地传递出来,竟隐隐与湖中那哀怨的意念场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抗。
他心中一动,循声而去。村口空地上,一群彝族男女正围着一堆篝火,一位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的老者(彝族的毕摩或德高望重的歌者),正怀抱月琴,引吭高歌,周围的年轻人随着节奏踏足、摆手,动作古朴而有力。他们唱的,正是彝族著名的古歌史诗《阿细先基》的片段,讲述的是先祖在洪水滔天、妖魔横行的时代,如何凭借智慧与勇气,开辟家园、繁衍子孙的故事。
赵清真悄然立于人群之外,静静聆听。他发现,当这充满生命张力与不屈意志的古老歌声响起时,湖心深处那隐晦的哀怨意念场,似乎受到了一定的压制,变得不那么活跃。而村中的彝族百姓,在唱完歌后,精神也显得格外振奋,对湖泊的恐惧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古老的战歌,蕴含着族群的精神力量,竟能对抗那湖中的怨念?”赵清真若有所思。他待歌歇人散后,上前与那位领唱的老者交谈。
老者自称俄普阿木,是村里辈分最高的歌师,也略通一些祖传的驱邪仪式。听闻赵清真问起异龙湖之事,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忧虑。
“尊贵的道长,”俄普阿木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但表达清晰,“您感知到的没错。那湖里的‘东西’,不是单个的水鬼,是很久很久以前,被淹没的‘鱼骨部落’留下的集体怨念!”
据俄普阿木讲述,那是一个流传在彝族老人中的古老传说。在遥远的过去,异龙湖水位远比现在低,湖心有一片肥沃的沙洲,上面居住着一个以渔猎为生、崇拜鱼骨图腾的小部落。后来不知为何,可能是地壳变动,也可能是得罪了水神,湖水一夜之间暴涨,淹没了沙洲,整个部落无人幸免。他们的尸骨与赖以生存的鱼骨沉入湖底,强烈的死亡恐惧、对故土的眷恋以及对命运的怨恨,历经漫长岁月,竟然凝聚不散,形成了那片诡异的“鱼骨祠”意念场,专门引诱活人,吸取其生机与魂力,试图以这种方式“重建”它们失落的家园。那女子的哭声,便是无数溺亡者绝望哀嚎的集合体现。
“我们彝家的《阿细先基》,唱的是先祖战胜洪水猛兽、开辟生路的故事,里面蕴含着不屈的‘生’之意志,所以能暂时压制那些沉溺于‘死’之怨念的东西。”俄普阿木叹道,“但这些年,年轻人会唱古歌的越来越少,这歌声的力量也弱了,湖里的怨念就又跑出来作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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