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残经入骨 (第2/2页)
林默沉默着,目光落在自己沾满泥污血渍的右手上。指尖,那块诡异的黑色碎片已经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种深沉的、仿佛源自骨髓的冰冷滞重感,盘踞在胸口深处。那刻着扭曲古字的画面,那股撕裂神魂的冲击,清晰地烙印在意识里,挥之不去。
“这地方……邪门。”周笑笑给林默重新包扎好伤口,动作麻利地打了个结,警惕地环顾四周。浓雾依旧在低矮的山坳里缓缓流动,光线昏暗,周围嶙峋的怪石和盘根错节的老树在雾气中投下扭曲的影子,死寂中透着说不出的压抑。“后山禁地边上,失踪那么多人不是没道理的!赶紧走!”他不由分说,半扶半架地把林默搀起来。
林默浑身骨头像散了架,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后背撕裂的剧痛,胸口那股沉重的冰冷感更是让他呼吸不畅,全靠周笑笑撑着才没瘫下去。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的乱石和腐叶中艰难跋涉,朝着药圃的方向挪动。
回到药圃时,天色已经有些发暗。周笑笑把林默安顿在药圃旁一个勉强能挡风避雨的简陋草棚里,里面堆着些干草和农具。
“你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别去!老子去伙房看看能不能弄点热乎的!”周笑笑把林默扶到干草堆上趴好,又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盖在他身上,“妈的,王扒皮要是问起来,就说你被石鳞蚓蜥追,摔的!别他妈提那鬼地方!”
周笑笑匆匆走了,草棚里只剩下林默一人。
后背的伤口在药力作用下传来一阵阵带着凉意的钝痛,但比起身体上的痛苦,胸中那股盘踞的冰冷沉重感更让他心神不宁。它像一块来自九幽的寒冰,沉甸甸地压在心脏上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寒气。闭上眼睛,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扭曲破碎的画面在闪动,伴随着低沉混乱、意义不明的嘶吼,冲击着他疲惫不堪的精神。
他摊开自己的右手,借着草棚缝隙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仔细地看着。指尖上,之前抠住碎片的地方,皮肤完好无损,连一点擦伤都没有。仿佛那块带来剧痛和诡异冲击的黑色碎片,连同它融化的过程,都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但胸口的冰冷沉重,意识深处烙印的混乱字符和嘶吼,还有后背那实实在在、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伤口,都在无声地宣告着——那不是梦。
他缓缓握紧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深处传来的,除了无处不在的疼痛和冰冷,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隐晦的异样感。像是被那狂暴力量冲刷过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撕裂了,又或者……被强行塞进了什么。
草棚外,后山的雾气无声地弥漫过来,像一只巨大的、冰冷潮湿的手,缓缓合拢。林默趴在干草堆上,侧脸贴着粗糙的草梗,感受着身体内外的冰冷和疼痛,意识在疲惫与混乱中沉沉浮浮。
周笑笑带回了一小罐温热的、飘着几片菜叶的稀粥。林默强撑着喝了几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点微弱的暖意,却丝毫化不开胸中那块寒冰。
“王扒皮那边我糊弄过去了,说你摔得不轻,这两日就在药圃养着,顺便看着点。”周笑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眉头拧成了疙瘩,“你脸色怎么比死人还难看?真没事?”
林默摇摇头,声音沙哑:“累。”
周笑笑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把剩下的粥推到他面前:“全喝了!老子再去弄点干草来,这鬼地方晚上能冻死人!”
夜幕彻底笼罩下来。草棚里一片漆黑,只有山风穿过缝隙发出的呜咽。周笑笑抱来一大捆还算干燥的茅草,胡乱地铺在地上,自己也挤在旁边躺下,很快,他那熟悉的、带着点疲惫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林默却毫无睡意。他趴着,后背的伤口在寂静的夜里一跳一跳地疼。胸中那块冰冷的石头沉沉地压着,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与它对抗,带来一阵阵沉闷的悸痛和难以言喻的滞涩感。那冰冷沉重的东西,似乎不仅仅停留在胸口,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枷锁,缠绕着他的神魂,让他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格外费力,思维也变得迟滞。
黑暗中,他缓缓抬起右手,举到眼前。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指尖残留的那种冰冷坚硬的触感。那扭曲的、充满不祥的古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虚……
天……
经……
三个破碎、混乱、却带着无上凶戾气息的字符碎片,毫无征兆地在他混乱的意识深处拼凑出来,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混乱的识海,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
虚天经!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炸得他神魂剧震!虽然从未听闻,但那三个字组合在一起,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恐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山禁地边缘?为什么会融入他的身体?
无数的疑问和冰冷沉重的压迫感交织在一起,如同这后山浓得化不开的夜雾,将他层层包裹,窒息般沉重。他睁着眼睛,在无边的黑暗和身体的剧痛中,听着周笑笑起伏的鼾声和山风凄厉的呜咽,感受着胸中那块来自未知的冰冷巨石。
这一夜,漫长而煎熬。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胸中的冰冷沉甸甸地压迫,意识在混乱的古字烙印和身体的双重痛苦中沉沉浮浮,无法安眠。只有草棚缝隙里偶尔漏进的、被浓雾扭曲的惨淡月光,冰冷地映照着他苍白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