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桃花殇 (第2/2页)
这三年的恩宠,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假象。
他对她的温和,是做给旁人看的戏;他为她种的桃花,是给另一个人的承诺;他藏在眼底的温柔,从来不属于她。
她就像一个站在戏台外的看客,看着他为别人哭,为别人笑,为别人守着一场遥不可及的梦,而她得到的,不过是他演剩的、冰冷的躯壳。
“呵……”苏婉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释然。她抬手摘下鬓边的步摇,随手扔在地上,赤金的流苏撞击石板,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惊不散回廊下的寂静。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她转身,沿着回廊慢慢离开,背影决绝,没有回头。风吹起她的裙摆,像一只断翅的蝶,消失在桃花掩映的拐角。
桃花还在落。
萧墨珩的脚步没有停,一步一步,踩着满地落英,往城外走去。花瓣落在他的发间,沾在他的睫毛上,像一层薄薄的雪,却融不化他眼底的冰封。
他想起沈辞暮留在枕下的那句话——“江南的桃花,我替你看过了”。
他想起自己在书房写下的“江南春未晚,且待故人归”。
原来,他终究是晚了。
晚得错过了她的一生,晚得只能在她的葬礼上,用一场桃花雨,送她最后一程。
“辞暮,”他望着前方漫长的路,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说你替我看过了江南的桃花,可没有你的江南,哪里有桃花呢?”
棺木的重量压在肩上,越来越沉,像背负着他这一辈子的悔恨与思念。
风吹过,卷起更多的桃花瓣,落在棺木上,落在他的肩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像一场盛大的告别,又像一场永无止境的思念。
城外的乱葬岗,荒草丛生。
萧墨珩亲手将棺木放入坑中,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宝。春桃递过来一把铁锹,他接过来,一铲一铲地往坑里填土。
泥土落在棺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心上。
“王爷,让属下来吧。”秦风看着他颤抖的手臂,低声道。
萧墨珩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填土。汗水浸湿了他的素衣,混着泪水,滴落在新翻的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直到最后一铲土落下,堆起一个小小的土坟。
没有墓碑,没有名字,只有春桃带来的一束野菊,插在坟前,在风中微微摇曳。
萧墨珩跪在坟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泥土,仿佛这样就能触到她的温度。
“辞暮,”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等我。”
等我了却这朝堂纷争,等我把该还的都还了。
到那时,我就来陪你。
陪你看江南的桃花,哪怕只是在梦里。
哪怕,永远没有那一天。
风吹过乱葬岗,卷起纸钱的灰烬,飞向遥远的天际。春桃站在远处,看着那个跪在坟前的素白身影,像一座孤寂的雕像,在漫天桃花雨中,守着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故人。
她忽然想起沈辞暮临终前的样子,那样平静,那样释然。
或许,对姐姐来说,这并不是结束。
或许,她只是先去了江南,等一个迟来的人,一起看那场永远开在春天里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