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潼关月落闻笛惊 下 (第2/2页)
“啊——我的眼睛!”一名胡骑捂着流血的眼眶惨叫,身体在马背上剧烈扭动,胯下的战马被血腥味刺激,猛地人立而起,将他狠狠甩在地上。
“马惊了!快稳住!”有人嘶吼着想要控制坐骑,可受惊的战马早已乱了阵脚,前蹄疯狂刨地,将旁边的同伴撞得东倒西歪。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瞬间人仰马翻,断裂的兵器、扭曲的肢体、哀鸣的战马堆在一起,将谷道堵得水泄不通。
“有埋伏!中计了!”为首的刀疤胡将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前蹄在他胸前蹬出两道血痕。他脸上的贪婪瞬间被惊怒取代,狰狞的刀疤因暴怒而扭曲,“撤!快撤回去!”
可他的吼声还没消散在谷道里,李璃雪的声音已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石大哥!关门!”
“吼——!给老子堵死这群狗娘养的!”
一声震得人耳膜发疼的怒吼从后方传来,石憨那铁塔般的身影猛地从三角阵位中冲出。
他惯用的青冈木棍斜插背上,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柄开山巨斧,斧刃足有半人高,在暮色里闪着寒光。
他身后跟着数十名重甲悍卒,铁甲相撞发出“铿锵”巨响,他们手中的巨斧、重锤、长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活像一群从地狱里冲出的魔神。
石憨的双眼红得像要滴血,此刻他将所有的怒火都灌注在双臂上,巨斧带着破空的呼啸,狠狠劈向洞口左侧那块被骑兵震松的巨石根基!
“轰!”
斧刃与岩石碰撞的瞬间,火星四溅,整块山岩剧烈摇晃,石屑像雨点般落下。石憨闷哼一声,虎口被震得发麻,却毫不停歇,巨斧再次扬起,又一次狠狠劈下!
“轰!轰!”
连续三声巨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本就因内部中空而脆弱的山体,在这狂暴的冲击下彻底崩溃。只听“咔嚓嚓”一阵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几块房屋大小的巨石带着刺耳的呼啸从洞顶坠落,无数碎石、泥土、断木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烟尘瞬间弥漫开来,像一朵黑色的蘑菇云冲天而起,呛得人睁不开眼。
洞囗堵死了!
“不——!”洞内传来绝望的哀嚎,那些尚未冲出的胡骑被崩塌的岩石堵在里面,只能徒劳地挥舞弯刀砍向巨石,却只溅起更多火星。
洞口被堵得只剩一道窄缝,仅容一人匍匐通过,还在不断有碎石落下,彻底断绝了内外的联系。
这支胡人轻骑,回不了窝了!
“杀——!!!”
“为晋阳的乡亲报仇!”
李如兰的怒吼从左侧山坡传来,她手中的长剑率先出鞘,寒光一闪,已将一名坠马胡骑的脖颈划开。
两侧伏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藏身处猛冲而出,刀光剑影在暮色中交织成网。
一个年轻士卒举着长矛,狠狠刺进胡骑的小腹,他的脸上溅满了滚烫的血,眼中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这一枪,是为我爹娘!”
另一名老兵挥舞着长刀,将胡骑的手臂劈断,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力量:“去年冬天,你们抢走的棉衣,今日用命来还!”
狭窄的谷道成了血腥的炼狱。失去退路的胡骑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疯狂地挥舞弯刀,却挡不住四面八方涌来的利刃。
有人被砍断双腿,在地上哀嚎着爬行,却被战马踩成肉泥;有人抱着同伴的尸体想要后退,却被长矛从后背穿透;战马的悲鸣声、人的惨叫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混在一起,与浓郁的血腥味缠成一团,在峡谷里久久回荡。
李璃雪依旧端坐在马背上,马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冰冷,安静地站在原地,偶尔甩动一下尾巴,将溅来的血珠扫开。暮光从峡谷顶端的缝隙漏下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的侧脸清丽依旧,却像覆着一层万年不化的寒冰。
她的右手紧紧攥着那份军报,火漆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那是半个时辰前信鸽带来的消息,密信上的字迹被鲜血洇开了一角,长安的局势,比她想象的还要危急。
她看着谷道中厮杀的人群,看着那些倒下的胡骑,看着伏兵脸上交织的悲痛与快意,眼中的寒意更甚。
这场胜利,只是开始。她抬起头,望向峡谷外沉沉的暮色,那里,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还有更多的血要流。
潼关的月色,冰冷地照耀着峡谷中渐渐平息的杀戮。
而她的目光,却已越过这尸山血海,投向了西方——长安的方向。
那灯火辉煌的帝都深处,一场更加凶险、更加致命的漩涡,正等待着她的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