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剑 (第1/2页)
暴雨如天河倒悬,冲刷着巴蜀险峻的山道。泥浆裹挟着碎石,在陡峭的路面上肆意横流,每一步踏下都如同陷入冰冷的沼泽,再奋力拔出,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五百精锐,却如同一柄沉默的、在泥泞中艰难推进的玄色重剑,刺破重重雨幕,坚定不移地指向西南——成都府!
赵猛一马当先,高大的身躯在蓑衣下绷紧如铁。冰冷的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淌下,在他脸上那道狰狞的旧疤上汇流,又滴落在早已湿透的战袍前襟。玄色战袍吸饱了雨水,沉重地贴在身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湿冷的滞涩感。胯下战马喷着粗重的白气,四蹄深陷泥泞,每一次奋力拔蹄都带着全身肌肉的震颤。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望去。身后是沉默的行军长龙。燧发枪兵们用油布仔细包裹着心爱的火铳,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襁褓中的婴孩,沉重的弹药袋在腰间晃动。刀盾手们将盾牌顶在头上,权作遮挡,沉重的腰刀在泥水中拖曳。三门裹着厚厚油布、由骡马拖拽的虎蹲炮,车轮深深陷入泥坑,十数名炮手喊着低沉的号子,肩扛手推,奋力前行。士兵们脸上满是泥水,嘴唇冻得发紫,眼神却如同淬火的钢钉,穿透雨幕,死死钉在远方那座看不见的城池方向。没有抱怨,没有喧哗,只有粗重的喘息、骡马的嘶鸣、车轮碾压泥泞的**,以及铠甲铁片在颠簸中沉闷的撞击声,汇成一支在绝境中砥砺前行的铁血战歌。
“都给老子撑住!”赵猛的声音如同滚雷,在风雨中炸开,压过所有的杂音,“想想营里那些被毒死的弟兄!想想工坊里被炸断胳膊的柱子!想想林大人此刻还在大营里看着我们!这点雨,这点泥,算个屁!脚底下踩实了!目标,成都府三十里驿!天亮之前,必须赶到!让陈茂那老狗,睁开他的狗眼好好瞧瞧,他惹的是谁!”
“吼——!”回应他的,是五百人发自胸腔的、压抑着无边悲愤与杀意的嘶吼!声浪短暂地压过了风雨,在山谷间激起沉闷的回响。脚下的步伐,似乎也因这吼声而凭空生出了几分力气。
天光熹微,暴雨终于收敛了狂暴的势头,转为连绵的冷雨。成都府那巍峨的、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城墙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三十里驿,这座位于成都府东北方向、扼守官道要冲的驿站,此刻却如同被投入冰窖。驿丞和几个驿卒面色惨白地缩在驿舍门廊下,惊恐地望着驿站外那片平坦的开阔地。
五百玄甲精锐,如同从地狱中踏出的魔神军团,已然列阵完毕!经历了暴雨泥泞的洗礼,他们身上蒸腾着水汽与肃杀之气,更显森然。
阵列最前方,是三百燧发枪兵。三排横队,如同三道沉默的钢铁堤坝。士兵们卸下了包裹火铳的油布,冰冷的枪管在朦胧的晨光中泛着幽蓝的金属光泽。刺刀已然套上,密集的枪刺丛林直指苍穹,带着一股洞穿一切的寒意。雨水顺着士兵们冰冷紧绷的脸颊滑落,他们的眼神却比雨水更冷,透过准星,死死锁定着远处成都府那模糊的城楼轮廓。
枪兵之后,是两百刀盾手。厚重的盾牌重重顿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瞬间筑起一道坚固的矮墙。长刀出鞘半尺,雪亮的刃口在阴沉的天空下反射着慑人的寒芒。他们如同沉默的山岳,拱卫着前方的枪阵,也守护着阵列的心脏。
阵列的核心,三门虎蹲炮已被安置在预设的、略高于平地的土坡之上。炮口沉重的防雨油布被猛地掀开!黝黑粗壮的炮管在细雨中暴露出来,如同三头蛰伏的凶兽张开了狰狞巨口!炮口所指,正是成都府那高耸的东城门楼!炮手们动作迅捷如电,清理炮膛、装填药包、压实弹丸(虽是空包威慑弹,动作却一丝不苟)、校准角度……冰冷的金属部件在湿冷的空气中碰撞,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咔哒”声,如同死神在调整它的镰刀。
赵猛勒马立于阵列最前方,玄色披风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摘下斗笠,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缓缓抽出腰间佩刀,刀锋在微明的天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雪亮弧线,刀尖稳稳地指向远方成都府城那在雨雾中愈发清晰的轮廓!
“炮口——!”赵猛炸雷般的吼声撕裂了清晨的寂静,“给我对准成都府东门城楼!”
“得令!”炮队官嘶声回应,手中令旗猛地劈下!
“装填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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