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蚀刃 (第1/2页)
京师通往川渝的官道上,尘土蔽日。钦差仪仗在数百名锦衣缇骑和京营精锐的严密拱卫下,向着西南缓慢而沉重地移动。队伍中央那辆悬挂“钦命安抚”鎏金牌匾的四驾马车内,新任招抚使、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徐酃正襟危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份盖有内阁大印的密谕。温体仁那手圆融含蓄的馆阁体,字字句句皆是“体恤忠勇”、“盼其归化”的温言软语,可落在徐酃眼中,却比刀锋更冷。这哪里是招抚?分明是裹着蜜糖的索命绳套。
车帘微动,一张精悍如鹰隼的脸探了进来,正是随行的锦衣卫千户胡镇,骆养性的心腹。“大人,”胡镇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成都飞鸽,杨涟押‘货’已抵京。温阁老震怒,然已按计行事,‘鹞影’定为‘受抚线人’,林宇擅杀之罪坐实。阁老钧令:招抚如计,务必诱其接旨入京!若抗命…即坐实反心!”
徐酃面上波澜不惊,只微微颔首:“晓得了。传令下去,仪仗务必彰显天恩,让川东百姓,亲睹朝廷怀柔之德。”胡镇眼中阴翳一闪,缩回头去。
车厢内恢复沉闷。徐酃闭上眼,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林宇,那头盘踞川东的猛虎,会甘愿踏入这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吗?他仿佛已嗅到,此行尽头弥漫的血腥。
重庆府,新军大营,议事堂。
空气凝滞如铅。巨大的沙盘上,象征卫所军的蓝色小旗如毒牙般钉在铜梁、江津外围。案头堆积的邸报抄件,字里行间充斥着恶毒的墨汁。
“大人!都司‘整饬副使’已至遂宁!携标兵五十,旗号‘奉旨点验缴获,抚恤伤亡’!三日后抵营!”营务参军声音紧绷。
“成都‘安抚使’广贴告示!”情报参军愤然道,“宣称朝廷拨赈济粮十万石于成都放赈!流民贫苦皆可往领!告示只字不提封锁,不提林帅,反将解困之功尽归朝廷!”
“岂有此理!”刘子墨将一份邸报抄件重重拍在案上,清俊面容因怒意涨红,“京中言官受**指使,弹章如蝗!污林帅擅杀陈茂为‘谋逆’!截税为‘割据’!交苗为‘通番’!倡新学为‘蛊惑国本’!制火器为‘天罚邪物’!颠倒黑白,丧心病狂!”
“哼!温老狗技穷,只剩泼粪!”赵猛狞笑,刀疤扭曲,“让那狗屁副使来!老子请他点验刀快不快!至于赈粮?有胆运到重庆城下放!老子带百姓第一个领!看谁臊得慌!”
“不可!”陈墨扶了扶水晶镜片,眼神冰寒,“此乃三管齐下之毒计!点验是渗透分化,放赈是夺心树敌,弹劾是污名毁基!钝刀割肉,阴毒更甚明枪!”
众将目光聚焦主位。林宇玄衣如墨,神色沉静,指尖划过那污言秽语的弹章,目光深不见底。
“温体仁慌了。”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凿入人心,“‘鬼见愁’断其爪牙,乱其方寸。强攻不成,便换这‘怀柔’软刀。欲借朝廷**,民心之争,流言蜚语,蚀我根基,钝我锋刃。”
他起身,踱至巨幅川渝地图前,目光如冷电扫过北上官道。
“他要玩‘软’的?好。”林宇唇角勾起冰冷笑意,“本帅奉陪!传令!”
“刘子墨!”
“学生在!”
“‘新学月报’即刻加印特刊!头版:‘铁证如山!陈茂勾结‘黑水’劫掠税银、荼毒百姓血债录!’全文刊载账册密信关键!配枭二所绘‘鬼见愁’囚牢图!用白话!让川东父老、天下人看清,谁是蠹虫,谁是真凶!另辟专栏:《几何原本》之‘公平丈量田亩法’!《格致新说》之‘沸水消毒防疫论’!新知必*生!真功自在人心!”
“学生领命!必以此刊为破谣之剑,燃新学之灯!”刘子墨眼中火焰灼灼。
“叶梦珠!”
“妾身在。”清冷女声如珠落玉盘。
“商行全力运转!调集所有余粮!联合城中大粮商、米行!于重庆府城及新军控扼之重镇,遍设‘林帅济民粮铺’!粮价——市价三成!敞开供应!亏空,蜀江一力承担!另遣可靠人手,深入乡里,溢价一成收购山货、药材、土布!粮银在手,民心自固!令成都‘赈济’成笑柄!”
“妾身明白!以利聚心,釜底抽薪!即刻部署!”叶梦珠眸光流转,心算如飞。
“赵猛!”
“末将在!”
“都司‘副使’至,营门洞开,仪仗‘周全’!他要‘点验’?给他看!‘鹞影’的破烂兵器、散碎金银,任他点!阵亡名册、抚恤记录,任他查!然新式火器、库存火药、核心账册、关键人证——片纸不许近身!他那五十标兵?‘热情’迎入营房,‘派’兄弟‘贴身护卫’,活动范围——营房之内!面上礼数周全,内里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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