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巨鲸现,风云待破晓 (第2/2页)
这话里的掂量像秤砣压在陈墨心上。五千斤苏木足够染制五千套军服,减到三成既是试探川东的扩军规模,也是在炫耀郑家的贸易体量。陈墨却忽然笑了,伸手从怀里摸出张折叠的纸,油纸包着的边角还带着桐油味:"巧了,这是我川东船厂的用料清单,陈先生看看,这点桐油够不够你家新船刷层底漆?"
纸张展开时带起的风,让油灯最后一点火苗彻底熄灭。黑暗中陈怀安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格外粗重,那张清单上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川东每月消耗的桐油量,竟是郑家船队年用量的两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至少有二十艘同等规模的铁船在建。
"看来林经略的志向,不止在川东。"陈怀安的声音在黑暗中淬了冰,折扇"啪"地合上,"月港的葡萄牙人上周送来十门红夷炮,说是能打穿三尺厚的oak板。"他刻意用了个西洋词,像在亮出藏在袖中的匕首。
"oak板?"陈墨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黑暗中传来他敲击桌面的轻响,"我川东的铁匠刚炼出种'灌钢',能在铁板上开出冰裂纹,不知红夷炮能不能让它裂得再好看些?"
雨不知何时停了,棚外传来"磐石号"铁锚落水的"哐当"声,像谁在棋盘上落了枚重子。陈怀安忽然觉得掌心的扇骨黏糊糊的,才发觉竟攥出了汗。他终于明白,这场博弈从不是谁吃掉谁,而是看谁先在对方的棋盘上,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地。
"今晚的酒,该用闽南的女儿红。"陈怀安站起身时,竹椅在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带了两坛二十年的陈酿,就当是......贺'磐石号'下水。"
陈墨也站起身,黑暗中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撞,都带着未说尽的锋芒。"那我便以川东的桑葚酒回敬,"他的声音里裹着潮湿的海风,"听说陈先生祖籍达州,该还记得这口家乡味。"
陈怀安的脚步猛地顿住。他从未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祖籍,这川东人竟连这等隐秘都摸得清楚。远处"磐石号"的灯火透过竹缝渗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场未完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