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淬真金 —— 技术沉淀与革新 (第2/2页)
第一百五十四章(中)沃土孕生机——农业根基与民心所向
川东腹地,平昌县,张家坳。八月中,秋高气爽。
日头把金粉似的光撒在稻田上,沉甸甸的谷穗低着头,穗尖的芒刺在风里轻轻颤动,像无数支小唢呐在吹奏丰收。田埂边的狗尾草长到半人高,毛茸茸的穗子沾着晨露,被阳光照得透亮。割倒的稻捆在田垄上码成小山,金黄的稻叶间还夹着几株紫色的野花,是被镰刀顺带割下来的,反倒添了几分野趣。
张石头站在田埂最高处,裤脚还沾着泥点。风掠过时,稻浪“沙沙”地响,带着新谷特有的清甜气息,混着泥土的腥气扑进鼻腔。他弯腰捡起一穗掉落的稻谷,用粗糙的拇指搓掉谷壳,雪白的米粒滚在掌心,带着温热的触感。
“吴先生!您闻这米香!”他朝着田那头喊,声音撞在稻浪上碎成一片,“新稻打出来的米,熬粥能结层米油!”
吴明远背着药篓走过来,篓子里还装着刚采的驱虫草药。他捏起张石头掌心的米粒,对着太阳照了照:“透光无斑,是好米。”指腹碾过米粒边缘,能感觉到细微的纹路,“你这地用了草木灰追肥,肥力足,谷粒才这么瓷实。”
田垄间,二柱子正挥着镰刀割稻,“唰唰”的声响里,稻秆断裂的脆响格外清晰。他媳妇端着瓦盆走来,里面盛着晾好的绿豆汤,粗瓷碗碰撞发出“叮叮”声:“歇会儿再割!喝口汤!”绿豆汤里飘着几片薄荷叶,清清凉凉的气息漫开来,驱散了身上的热燥。
“石头叔家的稻子比咱家多打两成!”二柱子灌了大半碗汤,喉结滚动的声响在田埂间回荡,“明年咱也学他,用那新式曲辕犁,省出的力气能多翻半亩地!”
不远处的打谷场更热闹。脱粒机“嗡嗡”地转着,金黄的稻壳被扇到空中,像扬起一场碎金雨,落在人的头发上、肩膀上。三婶婆蹲在竹筛前扬谷,手腕一抖,瘪谷和草屑被风卷走,留下饱满的谷粒“簌簌”落进筐里。她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黝黑的胳膊,上面沾着谷壳的碎屑。
“你看这谷粒!”三婶婆抓起一把稻谷凑到鼻尖,深深吸了口气,“有股子阳光的味道!往年这时候,地主家的狗腿子早就来催租了,今年倒好,自家的谷仓先满了!”
打谷场边的老槐树下,几个娃娃正围着竹筐玩“抓石子”,手里的石子换成了饱满的稻谷。小栓子攥着三粒稻谷当筹码,输了就把谷粒塞进嘴里,“咔嚓”一声咬碎,新米的清甜在舌尖散开。
“我爹说了,这稻子能换笔墨!”他吐出谷壳,拍着胸脯跟小伙伴炫耀,嘴角还沾着白色的米渣。
刘子墨带着劝学员走过来时,正撞见张石头指挥着儿子往板车上装稻捆。木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吱呀”的声响,稻穗垂下来扫过地面,留下一串细碎的谷粒。
“石头,今年的租子能交齐了?”刘子墨笑着问,脚下踢到半穗掉落的稻谷,弯腰捡了起来。
张石头直起腰,手背在衣角上蹭了蹭:“刘先生说笑了!如今咱不交租,自家吃不完的,还能去镇上换布换盐!”他指着远处新搭的谷仓,茅草顶在阳光下泛着金辉,“那仓是用官府给的‘磐石浆’抹的缝,不漏雨!我打算把最好的稻穗留作种子,明年多种两亩!”
刘子墨望着漫山遍野的金黄,风过时,稻浪起伏的弧度像大地的呼吸。他想起月初来勘察时,这片地还留着去年旱灾的裂痕,如今却成了粮仓。劝学员小王正蹲在田边,帮着老农量稻穗长度,本子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记号,铅笔尖上还沾着泥。
“刘先生,您看这穗长!”小王举着本子跑过来,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比县志上记载的最高产还要多出一寸!”
刘子墨接过本子,指尖划过那些带着泥点的字迹,忽然觉得这些数字比任何文告都有力量。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原来是小栓子他们在谷堆上打滚,金黄的谷壳粘满了粗布衣裳,像一群会跑的稻草人。
“这就是根基啊。”刘子墨轻声说,风吹动他的长衫,带着稻花的香气,“仓廪实了,民心才会像这稻根一样,往深里扎。”
夕阳西沉时,打谷场的炊烟袅袅升起,混着新米的香气飘向村落。张石头家的烟囱里,率先冒出淡蓝色的烟,那是他媳妇在试煮新米。瓦锅里咕嘟咕嘟的声响,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勾得人直咽口水。
夜色渐浓,田埂上的萤火虫亮了起来,像散落的星子。谷仓的门“吱呀”一声关上,挂锁扣上的“咔哒”声格外清晰。张石头摸着仓壁上凉丝丝的“磐石浆”涂层,心里头踏实得很——这仓里装的不只是粮食,是一家人的念想,是能扛住任何风浪的底气。
川东的土地在夜色里沉睡着,泥土深处,新播的麦种正悄悄发芽。民心如同埋在土里的种子,在这片有盼头的土地上,正攒着劲儿,要长出一片参天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