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门铁壁 (第1/2页)
崇祯十七年(1644)十月底,川东门户,夔门。
长江如怒,挟裹着三峡深秋的凛冽寒气,咆哮着撞向那拔地而起、扼守天险的巍峨夔门。白盐山与赤甲山隔江对峙,如同两尊顶天立地的上古神将,山体黝黑嶙峋,直插云霄,只留下狭窄如咽喉的一道缝隙,任由浑浊的江水奔腾而过。江风凄厉,卷起浪沫与水雾,拍打在冰冷陡峭的崖壁上,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白盐山巅,新筑的“镇川堡”如同巨兽的獠牙,牢牢楔在入川的咽喉要冲之上。赵猛站在堡顶,手指在眼前的沙盘上划过——这沙盘是按夔门地形缩小仿制的,他指着沙盘上的三道防线,对副将沉声部署:“第一层,江面拦截,用‘轰天炮’轰散他们的船队阵型,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第二层,岸防压制,火箭和礌石针对攀爬的敌军,让他们近不了堡墙;第三层,堡内坚守,依托射击孔和藏兵洞,就算敌军冲到墙根,也让他们啃不下这块硬骨头。”
堡墙由条石和灰白色的“磐石浆”浇铸,呈多棱锯齿状,最大限度地消除炮击死角。墙面上新开凿的射击孔密密麻麻,如同蜂窝,每个射击孔都对应着预设的杀伤区域,形成交叉火力。墙根下,新挖的壕堑深不见底,底部倒插的尖木桩在阴沉的天光下闪着幽冷的寒芒,壕堑与堡墙之间的开阔地,被精心设计成无死角的火力覆盖区。
“将军,张献忠人多势众,咱们要不要集中火力先打他的中军?”副将问道。
赵猛摇摇头:“他的中军在船队中段,周围护卫严密,硬打损失太大。先敲掉他的前锋,挫挫锐气,让后面的人看看厉害。告诉炮营,瞄准那些挤在一起的民船,一炮就能掀翻一串,性价比最高。”
寒风如刀,刮过他粗粝如岩石的脸庞,却刮不动他眼中那磐石般的冷硬。他眯着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游那水天相接、雾气弥漫的江面。
“他娘的!磨磨蹭蹭!属王八的吗?”赵猛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唾沫星子刚出口就被狂风吹散。他焦躁地来回踱了两步,铁靴踏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探马呢?还没回来?下游到底啥情况?张献忠那龟孙子是爬着来的?”
“将军!”一个斥候队长喘着粗气冲上瞭望台,脸被江风吹得通红,“报!下游三十里,发现张献忠前锋船队!大小船只数百艘,乌泱泱一片,挤满了人!打头的都是些抢来的民船、渔船,乱糟糟的!船头都插着‘大西’旗号!看那阵仗...后面的大队人马,恐怕快出巫峡了!”
“好!总算来了!”赵猛非但不惧,反而咧开大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眼中爆发出骇人的战意,“老子等的骨头都锈了!”他猛地转身,声如炸雷,瞬间压过了风吼江啸:
“擂鼓!传令!各就各位!‘轰天炮’给老子瞄准了江心!礌石滚木,堆到垛口!火油罐子,盖子都他娘的给老子揭开!弓弩手,弦绷紧了!”
同一日,正午。夔门下游,江面。
张献忠的座船“定海号”上,他看着眼前的夔门天险,对麾下将领们说道:“这夔门就像个嗓子眼,硬闯肯定吃亏。孙可望、李定国,你们带精锐从两岸爬山,绕到堡子后面,前后夹击;艾能奇,你带前锋船队正面强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孙、李二人创造机会。”
汪兆龄有些担忧:“大王,两岸山势陡峭,爬山难度极大,恐怕...”
“难度大才有机可乘!”张献忠打断他,“林宇把主力放在正面,后面肯定空虚。只要孙可望他们能摸到堡子后面,放一把火,赵猛就得首尾难顾!”
数百艘大小船只,如同溃烂的疮痂,密密麻麻地拥堵在狭窄湍急的江面上。船型杂乱不堪,有抢来的官船、商船,更多的是破烂的渔船、运粮船,甚至还有绑着木筏的竹排。船上挤满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军士,以及被裹挟的妇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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