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果木熏煨鹿肉 (第2/2页)
告辞时,明慧郡主亲自送她到月洞门:“姑娘的杏仁玉露里,加的是新采的桂花吧?闻着比糖霜清爽。”
“是厨下新采的,确是当季的鲜物。”戚萝应道,“郡主若喜欢,改日我来府里时,再做些送来。”
“那我可等着了。”明慧郡主笑了,目光忽然往巷口瞟了瞟,“听说翰林院的宋编修,常去姑娘的摊子?”
戚萝愣了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如实道:“宋公子偶尔路过,照顾过几次生意。”
赵燕绥在旁接话,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那位宋编修可是汴京有名的才子,听说对吃食向来挑剔,能入他眼的,姑娘的手艺当真了得。”
银镯碰撞的轻响里,戚萝只笑了笑:“公子抬举罢了。”
马车驶出朱漆大门时,她掀起帘角回望,见赵燕绥站在门边,望着马车的方向若有所思。
金陵桥的暮色里,槐树下的摊子已收拾得差不多。
周太傅翘着腿坐在小马扎上,手里还捏着块没吃完的卤豆干,见戚萝下马车,眼睛一亮:“可算回来了!你这丫头,把摊子丢给我个老头子,良心过得去?”
宋修正弯腰摞碗,素色布袍下摆沾了点灰,目光先落在她裙角沾着的海棠花瓣上——粉白的瓣尖带点浅红,是洛阳的品种。
汴京城里只有梁府种着,听说是大夫人的陪嫁花根,明慧郡主向来宝贝得紧。
他抬眼看向戚萝,语气平静:“去了梁府?”
戚萝愣了下,随即点头笑:“是,老夫人和明慧郡主唤我过去做些食饭。”
周太傅这才注意到她腰间鼓鼓囊囊的锦袋,眼睛一眯:“哟,梁府出手就是不一样,这赏银看着分量不轻啊?”
戚萝解下锦袋递过去,周太傅接在手里掂了掂,“嚯”了一声:“够租个铺面了!还在这桥头风吹日晒做什么?”
“先生说的是。”戚萝没否认,目光扫过擦得锃亮的铁锅,“正打算寻个合适的去处,省得总被泼皮骚扰。”
宋修忽然开口,指尖拂过碗沿的水渍:“做了什么菜?老夫人和郡主还满意?”
“炖了山药排骨汤,做了道红烧羔羊排,还有杏仁玉露。”戚萝数着,“老夫人说汤清润,赵姑娘倒喜欢那道排骨,说孜然用得合口。”
宋修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没再接话,只将最后一只碗放进竹筐。
周太傅放下锦袋,咂嘴道:“梁老夫人最是宽厚,当年我在国子监当差,她常让人送些吃食来。不过要说实在,还是你这摊子的味道接地气——对了,那赵姑娘,是不是镇北将军家的?听说性子烈得很,骑射比她哥哥还强。”
“是呢,看着倒是爽朗。”戚萝想起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跟明慧郡主情分好得很,一口一个‘阿绾’,听着亲近。”
暮色漫过桥面时,宋修帮着把最后一张木桌抬上推车,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袖口,触到点温热的汗湿。
他望着巷口渐亮的灯笼,忽然道:“明日我休沐,若寻铺面,或许能帮着看看。”
话刚出口,周太傅猛地转头瞪他:“你明日休沐?翰林院的当值表我前日还见着,明明轮你当值!”
宋修垂着眼帘,伸手在桌布下轻轻拽了拽周太傅的袖角,指节微屈,轻轻叩了叩他手腕。
那是两人当年在国子监论学时,他求先生帮忙遮掩小错时的小动作。
周太傅一怔,随即瞪他的眼神松了些,嘴上却不饶人:“哼,编修大人的班表比翻书还快。”
转头又冲戚萝扬下巴。
“让他跟着也好,汴京的铺面藏着不少门道,他虽不如我熟。想当年我在国子监旁寻书铺,从临街进深到梁木新旧,哪个关节没摸透?总比你一个姑娘家瞎闯强。”
戚萝被他逗笑了,点头道:“那便多谢二位了。”
宋修低头将最后一块抹布叠好,耳尖悄悄漫上点红。
周太傅瞅着他那模样,偷偷撇了撇嘴,又往嘴里塞了块没吃完的卤豆干。
这小子,撒谎都带着点当年国子监里的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