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纸棺 (第2/2页)
李国栋的效率快得惊人。
不到五分钟,电话就回了过来:“那辆车2005年就报废了,车体被送进了金属回收厂。但是,按照当年的规定,车上的GPS记录仪作为固定资产被拆卸保留。三年前,这个记录仪,连同其他一批报废的电子设备,被市邮政局捐赠给了……明远慈善基金会,用于他们物流车辆的监控。”
从举报信,到拦截系统,再到执行车辆,最后到物证归属。
一条由“明远”这个名字串联起来的证据链,彻底闭环。
下午四点十八分,西街废弃邮局旧址。
这里已经停用超过二十年,门窗破败,院子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
宋昭和苏晚像两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积满灰尘的后勤储藏室。
根据李国栋提供的邮车路线和董岚找到的交接记录,那辆绿色邮车每周都会在这里进行一次“特殊交接”。
他们要找的,就是那个交接的遗留物。
在一个布满蜘蛛网的铁皮储物柜深处,宋昭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带着锈迹的铁皮盒子。
盒子没有上锁。
打开它,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已经严重泛黄的信封。
每一个信封的背面,都用红色的油性笔,写着一个触目惊心的代号——Z-7。
“Z”代表赵振邦的姓氏首字母,“7”是那七封信。
这是当年拦截行动的内部代号。
宋昭轻轻拈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的字迹虽然已经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赵振邦的笔迹。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在信封的封口处,闭上了眼睛。
瞬间,周围的尘埃与腐朽褪去,刺眼的阳光和嘈杂的街市声涌入他的脑海。
“真相之眼”启动了。
画面中,一个年轻了二十多岁的赵振邦,穿着一身挺括的警服,脸上带着一丝无法撼动的决绝,将一封厚厚的信件塞进了街边的绿色邮筒。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一名穿着邮政制服的男人打开邮筒,却没有将信件分类,而是直接将整箱信件搬出,放入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无标识黑色轿车的后备箱。
就在车门关闭的一刹那,轿车驶离,车牌在晨光中一闪而过——云A·88176。
宋昭猛地睁开眼,那个车牌号像烙印一样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苏晚立刻在内部数据库中检索,结果瞬间弹出:云A·88176,1998年至2002年间,登记在周明远名下,是他的专用车。
晚上八点三十九分,安全屋。
宋昭将铁盒中的每一封信都用高精度相机拍摄下来,连同信封上的“Z-7”代号,一并打包,通过加密通道上传至了国家最高司法监督平台的实名举报入口。
在附言栏里,他只写了一句话:“有些声音,不该被退回。”
与此同时,苏晚将赵振邦二十多年前那份几乎一模一样的原始笔录扫描件,与那封被拦截退回的信件照片,拼接成了一张对比强烈的海报。
海报的顶端,用血红的字体写着一个问题:“二十年的时间,一封举报信的旅程有多远?”她将这张海报匿名发布在了云江市本地最大的网络论坛上。
深夜,帖子被引爆了。
无数夜猫子在屏幕前见证了这场风暴的形成。
转发、评论、热议,像病毒一样扩散。
一个网友在评论区留下的话,被顶上了热评:“那些消失的举报信,就像一具具被体制活埋的纸棺材。”
“纸棺”这个词,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冲上了全国热搜。
而在这一切的漩涡中心,赵振邦的家中,赵妻还在翻箱倒柜,口中喃喃自语:“我记得……我明明是把药放进那个盒子里了啊……”窗外,小区的阴影里,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关闭了车灯,缓缓驶离。
数字世界里,一场前所未有的舆论风暴正在汇聚成海啸,准备拍向黎明。
然而,在现实世界中,看不见的暗流却在以更快的速度收紧。
宋昭和苏晚点燃了引线,但他们同样也暴露在了火药桶的中心。
网络上的喧嚣与安全屋内的寂静形成了诡异的对比,这寂静中,潜藏着一种致命的危险。
他们截断了敌人过去的退路,却也引来了对方在未来的疯狂反扑。
那张由金钱和权力编织了二十多年的无形之网,在被撕开一个缺口后,露出的不是溃败,而是更加狰狞的獠牙。
听,网络上是数百万人的呐喊,但在他们耳边,却只有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以及窗外那仿佛能渗透墙壁的、死一般的沉寂。
风暴之前,总是格外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