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 (第2/2页)
他甚至为自己的留下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仅仅是为了项目奖金,更是为了能在这异国他乡,给身处困境的汪甜一些力所能及的庇护和帮助。他推迟了归期,在电话里对苏予锦说着言不由衷的“无奈”和“为了家里”,内心却有一部分在为能“拯救”记忆中的白月光而隐隐激荡。
他忽略了电话那头苏予锦沉默下的失望,也选择性忽视了米豆学业上的真正需求。在他此刻的认知里,那个需要他“心疼”和“保护”的女人,变成了眼前脆弱无助的汪甜,而非远在家里、看似已经足够坚强独立的妻子南乔推迟归期的决定,像一盆冰水,将苏予锦心中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微弱火苗彻底浇熄。电话那头的沉默,漫长而压抑,南乔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混杂着心虚与一种莫名的、被需要的满足感。
“家里不缺那点奖金!”苏予锦最终冰冷地打断他,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南乔握着手机,僵在原地。一股混合着愧疚和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试图说服自己,留下是正确的选择,为了项目圆满,为了丰厚的奖金,也为了……帮助汪甜。他将对家庭的愧疚,转化为对汪甜更积极的“援助”上。
他开始频繁地“偶遇”汪甜。有时是借口商务宴请定在她工作的餐厅,有时是“顺路”给她送些据说客户送的、自己用不上的保健品或给孩子的小礼物。汪甜从一开始的推拒,到后来半推半就的接受,眼神里的感激和依赖日渐明显。
在一次南乔“帮”她解决了前夫家亲戚带来的一个小麻烦(实质上是南乔利用项目身份施压)后,汪甜请他喝了一杯咖啡。在街角不起眼的咖啡馆里,暖黄的灯光下,汪甜含着泪,向他细数这些年的不易。失败的婚姻,经济的窘迫,独自带病的幼子(她提到孩子有哮喘,医疗费用不菲),以及看不见未来的迷茫。
“……南乔,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撑不下去了。”她低下头,肩膀纤细脆弱,声音带着颤音,“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好。”
这一刻,南乔的心被狠狠地揪住了。记忆中那个明媚骄傲的少女,与眼前这个柔弱无依的单亲母亲形象重叠,激起了他强烈的保护欲和一种扭曲的责任感,仿佛她如今的不幸,与他当年的“放手”有着某种隐秘的关联。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拉她一把,让她脱离眼前的泥潭。
与此同时,与苏予锦的视频通话变得愈发艰难。屏幕那头的苏予锦,神色越来越平静,眼神越来越疏离。她不再提及米豆学习的具体困难,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让他和儿子说几句话。米豆似乎也习惯了没有父亲陪伴的日子,对他的归来不再表现出强烈的期待,甚至有一次在视频里直接说:“爸爸,你忙吧,妈妈教会我那道题了。”
儿子话语里对苏予锦的全然信赖,像一根细刺,扎在南乔心上。他意识到,他正在错过儿子的成长,正在那个称之为“家”的地方逐渐边缘化。然而,这种认知带来的恐慌,并未立刻促使他回归,反而让他更倾向于停留在汪甜需要他的这个“舒适区”里。在这里,他是被感激、被依赖的英雄,而不是那个让妻子失望、让儿子疏远的失职丈夫。
公司方面,由于汪甜前夫家族遗留的人际关系确实给项目带来了一些阻力,南乔的延期申请被顺利批准。他几乎是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接受了这个结果。他给苏予锦发了条信息,简单告知了延期决定,然后几乎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苏予锦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眼神,这让他连电话都不敢打。
他开始更深入地介入汪甜的生活,帮她联系更好的医生给孩子看病,动用关系帮她寻找更轻松、薪酬更高的工作机会。每一次帮助,都让汪甜看他的眼神更加濡慕,也让南乔内心的天平更加倾斜。他将对家庭的愧疚打包深埋,用“我在做好事”、“我在拯救一个陷入困境的女人和孩子”这样的理由来粉饰自己的行为。
他甚至开始下意识地比较:苏予锦是坚韧的仙人掌,在沙漠里也能独自存活;而汪甜是柔弱的藤蔓,需要依靠他这棵大树才能攀援向上。他忘记了,仙人掌的坚韧是被环境所迫,而藤蔓的柔弱,或许只是一种生存的策略。
半年时间,在南乔对汪甜“救风尘”般的自我感动和对家庭选择性忽视的矛盾中,飞快流逝。他沉浸在一种被人强烈需要和依赖的满足感里,享受着在他乡重建的、虚幻的“英雄”身份。而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真正需要他承担责任的家,那个他曾承诺要回去并肩作战的妻子和儿子,在他的世界里,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最终化为日历上一个不断被推迟的、模糊的归期。
直到项目再也找不到延期的理由,直到汪甜的生活在他的帮助下暂时稳定下来,南乔才不得不面对回家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