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休得诬陷 (第2/2页)
可掌门心意已决,挥手便打出几道灵力,将三人齐齐弹开,冷声道:“此事关乎宗门安危,容不得你们求情!”
随即,他沉喝一声:“起登山诀!”两名长老立刻上前,与他一同运转灵力——登山诀乃是宗门绝学,需三人合力方能催动,威力足以开山裂石。
我看着三人周身汇聚的灵力,心中清楚此刻转身便能逃走,但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
若我逃走,龙纯他们定会因我受罚,倒不如就此受死,也算不连累他人。
龙存、小如与师姐见我放弃抵抗,急得想要冲过来,却被突然出现的锁链缠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场中灵力凝聚成巨大的石影,朝着我头顶砸来。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带着红光的身影破空而至,速度快得只剩残影——竟是魔宗掌门!他挡在我身前,看着宗门掌门冷笑:“你们仙道宗门,就是这样对自家弟子痛下杀手的?”
话音未落,两人便已交手,灵力碰撞的轰鸣声震得地面发颤。就在此时,一名弟子跌跌撞撞地冲进空场,声音带着哭腔:“掌门!长老!宗门外围弟子遭袭,全是魔道之人!”
长老们脸色一变,再顾不得与魔宗掌门纠缠,留下掌门牵制对方,转身便朝着宗门外围赶去支援。
刀剑相撞的轰鸣震得耳膜发疼,魔宗掌门的玄黑长袍被仙宗长剑划开一道血口,却仍将我死死护在身后。
就在他挥袖挡开又一记劈砍时,我胸腔里的魔气突然如沸水煮开,顺着血脉疯窜至四肢百骸。
指尖不受控地泛出乌光,视线里仙宗掌门的白衫渐渐染成刺目的猩红,耳边只剩魔念在嘶吼——杀了他,杀了所有阻拦你的人。
我想张口呼喊,喉咙里却滚出沙哑的嘶吼,身体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缓缓抬起泛着魔气的手,朝着近在咫尺的魔宗掌门后背,一寸寸递去。
他似有所觉,回头看我时眼里还带着护持的暖意,可这暖意落在我被魔性吞噬的眼底,竟成了点燃杀念的火星。“别……”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唤,而我那只沾满魔气的手,已快要触到他还在渗血的伤口。
魔气几乎要撑裂经脉,我指尖的乌光已凝成实质,眼看就要朝着身前的人落下——就在这时,一道单薄的身影跌跌撞撞扑到我面前,“咚”地一声重重跪下。
是小如。她膝盖砸在碎石地上,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双手死死拽住我染着魔气的衣袖。
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小哲!小哲你醒醒!”她额头抵着我的手臂,眼泪砸在我冰冷的手背上,“不要入魔……求你了,快醒醒啊,我还在呢!”
那温热的眼泪像淬了灵的甘露,顺着魔气蔓延的脉络钻进去,竟让我翻腾的魔念滞了一瞬。
可体内的魔性很快反扑,我想甩开她,喉咙里却只能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看着她因我的挣扎而被魔气反噬,嘴角溢出鲜血,却依旧不肯松开拽着我的手。
“我残存的意念裹挟着魔气,与龙纯一同撞开玄清宗山门。”
身后剑风骤起,仙宗掌门持剑追来,却被龙纯横剑拦下:“你们快走!”他玄色衣袍在风里翻飞,背影依旧如踏入玄青宗练剑时那般挺拔,身上熟悉的毒香混着灵气的气息,成了这混乱中唯一的锚点。
一路厮杀,无数宗门弟子围上来,龙纯仅靠残存的灵气支撑,剑招渐缓却依旧护我周全。
可踏入大厅的瞬间,魔气彻底冲破枷锁,我双腿一软重重倒地。“啊——”一声嘶吼从喉间炸开,周身魔气如风暴般席卷。
周遭弟子尽数被震飞,唯有小如扑到我身边,声音里满是哭腔:“小哲,醒醒!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脑海里两个声音疯狂撕扯——杀了她,护着她。”
就在这时,仙宗掌门已然逼近,魔道掌门未能拦住他,那柄号称能斩尽妖魔鬼怪的汉青剑,裹挟着凛冽剑气直刺我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小如突然一跃而起,用单薄的身躯挡在我身前。”
“噗嗤”一声,剑刃穿透她的胸膛。
时间仿佛静止。我看着她缓缓倒下,落入我怀里,鲜血染红了我的衣襟,也染红了她始终带着暖意的眉眼。
“为什么……”我抱着她,眼泪砸在她冰冷的脸上,嗓子早已嘶哑,只能一遍遍重复,“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剑……为什么啊!”
周遭的惊呼声渐渐模糊,我只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与怀里小如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一同消散在满室血腥里。
我颤抖着将仅剩的灵气渡向小如胸口,可那灵气刚触到她的身体,便被剑伤处的剑气打散,她的眼睑依旧紧闭,嘴角的血迹早已冰凉。
“小如……小如!”我徒劳地一遍遍渡着灵气,直到魔道掌门伸手将我拽起。“走!”他声音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拖着我往厅外走。
“等等!”我猛地挣开他的手,回头望向躺在地上的小如,她的身影在混乱的光影里那么单薄,“还有小如!要带她一起走!”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她!”魔道掌门皱紧眉头,又要拉我,“先保住你自己的命!”
“我却半步也挪不开,视线死死黏在小如身上。”
是我,是我没护住她;是我,“让她为我挡了那致命一剑。”
满心的自责如潮水般将我淹没,连带着体内翻腾的魔气都变得滞涩——这世间最后牵挂我的人,倒在我眼前,而我却连带她走的能力都没有。
最终,我被魔道掌门强行拽着往外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小如的血迹上,那温热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掌心,成了我入魔路上,最痛的烙印。
穿过层层叠叠的古木,魔道掌门突然脚步一踉跄,“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一口鲜血直直喷在腐叶上,染红了大片枯枝。
我心头一紧,立刻跪到他身边,将体内仅存的、“尚未完全被魔气污染的灵气渡向他背心。”
“师傅!”我声音发颤,看着他嘴角不断涌出的血沫,满心都是愧疚。
他艰难地抬手按住我的手腕,阻止了灵气输送,气息微弱却带着几分释然:“我……何曾不想带小如姑娘走。”刚说完,又一阵剧烈咳嗽,鲜血溅在他玄色衣袍上,“可那时仙宗弟子围堵……强行带她,我们两个……都走不出玄清宗。”
原来他并非无情,只是权衡之下选了保我。我喉咙发堵,那句“都怪弟子害了你”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没能说完整,只剩哽咽。
他察觉到我的情绪,虚弱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没事……”他喘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定,“先在此地疗伤,伤好后……回宗门。”
我望着他苍白的脸,用力点头,将所有的自责与悲痛压在心底,轻声应道:“好的,师傅。”林间的风带着凉意吹过。
我拢了拢他的衣摆,此刻唯有守住他,“守住这仅剩的牵挂,才能支撑着走下去。”
“数年后”
两年的时光,玄清宗大殿的香炉换了不知多少回香灰。
掌门亲自带着重礼前往云涯宗,“终于将能通万物、渡生死的巫师请了回来。”
此刻,巫师枯瘦的手指悬在温妍如(小如)心口上方,目光落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缓缓开口:“此女子伤得不轻,剑上的斩魔之力已侵入心脉。”
站在一旁的温父早已红了眼,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恳求:“巫师,只要能救她,无论您要什么,我都能做到。”
他身后的玄清宗掌门也点头附和,为了请动巫师,宗门几乎掏空了半数珍藏,此刻只求能换回一条性命。
巫师捻了捻指尖,沉吟片刻:“我能救她。”话锋一转,他话里带着一丝凝重,“但她即便苏醒,也会忘记心爱之人——那道汉青剑伤,需以‘忘尘咒’化解,而这咒语,会抹去她心中最深的牵挂。”
温父愣了愣,随即咬牙道:“没事的,巫师。忘记了……对她反而是好事。”
比起失去女儿,“让她忘了那个曾让她身陷险境的人,或许才是安稳的归宿。”
巫师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既如此,我便施法。你们都出去,待一炷香后再进来。”众人依言退出房间,殿外只留香火静静燃烧。
一炷香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当巫师推开房门时,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咒法已成,三日过后,温妍如姑娘便可苏醒。”
温父悬着的心骤然落地,连忙拱手道谢,而玄清宗掌门望着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这代价换来的生机,对苏醒后的温妍如而言,究竟是救赎,还是另一种遗憾?
两年时光,像山间的雾,散得无声无息。丁泽住的竹屋前,空酒坛堆得快齐了窗台,风一吹,坛口的余味混着霉味,成了这小院唯一的气息。
他每天从清晨喝到日暮,手里总攥着个褪色的香囊——那是小如当年塞给他的,里面的干花早已碎成粉末,却被他磨得发亮。
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打湿了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对着空坛喃喃:“小如……再陪我喝一杯啊……”
有时醉到极致,他会把空坛错认成小如的身影,伸手去抓,却只碰倒一片酒坛,碎裂声惊醒了短暂的幻梦。
“体内的魔气早已被魔道掌门用秘法压制,可心脉处的空洞,”却只能靠酒精填满。
夕阳西下时,他抱着最后一坛酒瘫坐在门槛上,看着山雾漫过竹屋,模糊了远处的路。
“两年了……”他对着空气低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还是没找到……能不那么想你的法子。”
说着,“又仰头灌下一大口酒,任由辛辣的液体烧过喉咙,把眼底的湿意,彻底埋进醉意里。”
竹屋前的空坛又添了几个,丁泽正抱着酒坛往嘴里灌,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难道你就要这样子对待自己?”
他浑身一僵,回头见魔道掌门负手站着,目光落在满地酒坛上,带着几分无奈:“小如姑娘若在,定也会担心你,盼着你好好过,她才能安心。”
“好一个安心……”丁哲惨笑一声,将酒坛往地上一砸,碎片溅起,“她都不在了,我过得好不好,又有谁在乎?”
掌门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三日后,四大宗门会齐聚秘境夺宝。”
见丁哲没反应,又补充道,“具体是什么宝,为师也不知,只知每次现世的宝物,都有撼动万物的力量。我希望你能去。”
丁哲沉默片刻,他向来听师傅的话,即便心有郁结,也还是低声应道:“好的,师傅。”
掌门看着他通红的眼,走上前拿起一坛酒:“看你这般伤心,师傅陪你喝几杯。”
“真的吗?”丁哲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连忙给掌门倒酒,“喝呀师傅!”
几杯下肚,掌门便摆了摆手:“喝不动了。”他看着丁哲仰头灌酒的模样,无奈笑道,“没想到你小子酒量这么好。”
“那是自然。”丁哲说着,声音突然带了哭腔,“我可是喝了整整两年啊……”
掌门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温和:“小子,别伤心了。这不是还有为师吗?为师陪着你。”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淌过丁泽冰封了两年的心。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深吸一口气,看向掌门,终于露出了两年来第一个不算勉强的笑:“好呀,师傅。”
酒坛倒了一地,师傅撑着竹桌站起身,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玄色衣袍都跟着晃悠:“哎呀……走不稳了。”他摆了摆手,含糊地说,“我的爱徒呀,为师……先回去了。”
丁哲还举着半坛酒,仰头灌了一口,笑着嚷嚷:“师傅,你咋不喝了?快继续啊!”
“不行了不行了!”师傅连连摆手,声音都带着颤,“真的不行了,再喝要躺这儿了。”
他摸出腰间的传送令牌,指尖半天没对准令牌上的纹路,“不能驾剑……等下摔了。我用传送令牌叫人……”
终于按亮令牌,他对着令牌打了个酒嗝,断断续续吩咐:“来后山竹林……接应我,方才和爱徒喝酒……喝多了。”
说完又转向丁哲,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没个准头,“你在这儿歇着……为师先撤了啊。”
丁哲看着他摇摇晃晃往竹林外挪,走两步还差点被酒坛绊倒,忍不住笑出了声,对着他的背影喊:“师傅,慢着点!别摔成泥啦!”
师傅没回头,只挥了挥手,声音越来越远:“知道啦……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