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2/2页)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集市地面。石缝深处,隐约浮现层层叠叠的佛纹,与雪庵废墟下的地脉完全一致。他记起那夜湖面投影中的石碑,上面刻着的不仅是“觉梦”,还有更深的符咒结构,如同某种封印。
他起身欲行,左脚刚迈,颈侧突感刺寒。
一根冰凉手指贴上他耳后,随即是一阵钻心的蠕动感,似有活物顺神经爬入脑海。他猛回头,只见一位枯瘦老妪立于阴影处,右眼赤红如熔浆流动,周身漂浮着九十九只透明蛊虫,虫腹中皆有细小文字流转。
“你写的每一个字,都是她的命。”老妪开口,声如砂纸磨骨,“现在,轮到你还了。”
冰阳欲燃心相劫火反击,却发现体内火焰已被压制。他强行将断笔插入石缝,笔尖鲜血渗入地底佛纹。刹那间,地面震颤,一道暗门自集市中心裂开,露出向下延伸的阶梯,壁上镶嵌无数发光茧壳,每一枚都刻着《觉梦录》片段——有些是他写过的,有些却是他从未动笔的章节。
他跌入阶梯,身后石门闭合。
地下佛窟深不见底,千枚梦茧悬于穹顶,汇聚成一颗巨大佛茧,直径逾丈,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文字,竟是整部《觉梦录》的完整文本,包括那些被他烧毁、遗忘、甚至尚未构思的内容。佛茧缓缓搏动,如同活物心脏。
冰阳仰头,喉头发紧。
这时,耳后蛊虫骤然活跃,脑中画面炸开——一间昏黄油灯的小屋,母亲坐在桌前,朝他伸手微笑,嘴唇开合,分明在说:“孩子,回来吧。”
那是他十八岁离家前最后一晚,也是此生最渴望重回的时刻。
他不由向前一步,脚步虚浮。
佛茧下方,有一石台,台上空置一只玉匣,匣盖微启,内衬刻着两个小字:归藏。
他想走近,双腿却发沉。耳边响起细微振翅声,蛊虫在他意识中织网,将那幅母子团聚的画面不断放大、重复,温暖的灯光、熟悉的气息、衣角缝补的针脚……全都真实得无法分辨。
就在他即将伸手触碰幻象之际,左手突然抽搐,断笔脱手坠地。笔尖最后一点心相劫火闪了一下,映出佛茧内壁一行新浮现的字:
“第七茧已启,执笔者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