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浪潮之下科发院诞生 (第2/2页)
那天晚上,我拉着老赵去了学校门口的“老杨饭馆”,点了他爱吃的红烧肉,还开了瓶二锅头。酒过三巡,老赵的眼眶红了,他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含糊地说:“鹿鸣,你还记得2006年那个机械厂不?他们要搞设备改造,担心咱们的技术不行,我带着张教授在工厂蹲了半个月,跟着工人一起调试,手上磨的泡现在还有疤……”“我记得。”我给老赵满上酒,“还有2007年,横向经费紧张,你跑了十几个企业,拉来三百多万,救了急。”“可现在呢?”老赵把酒杯往桌上一墩,“说我学历低,跟不上趟了。李明是博士,可他知道跟工厂老板怎么打交道吗?知道工人师傅要的是啥吗?”
我没反驳,只是把自己的杯子跟他碰了一下:“老赵,科发院要做大事,不能只靠老经验,也不能只靠高学历。李明需要学怎么跟企业打交道,你也能帮他——我跟程院长建议,设个‘资深项目顾问’岗,你带带李明,发挥你的经验,行不行?”老赵盯着酒杯里的酒,半天没说话,最后点了点头。
科发院成立后的第一个“大考”,是2009年的国家科技支撑计划申报。机械学院的李教授申报“大型数控机床智能化改造”,初稿里的技术路线写得像流水账。我让王磊拆解读指南,李明帮着改材料,自己则带着李教授去企业调研。那天老赵也跟着去了,他跟企业的总工拍着肩膀聊天,几句话就摸清了对方的需求:“他们要的不是多先进的技术,是能马上用在生产线上的,故障率要低。”
这句话点醒了李教授,他重新调整了技术路线。答辩前一周,王磊组织了模拟答辩,老赵坐在底下当“评委”,提的问题全是企业会关心的:“设备调试需要多久?后期维护怎么保障?”李教授一开始答不上来,老赵就教他:“你跟他们说,咱们派技术员驻场三个月,有问题随叫随到,他们就放心了。”最后这个项目不仅获批,还拿到了八百万经费——这是江大在先进制造领域拿到的最大一笔支撑计划经费。那天李教授拉着陈建军的手,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这项目早就黄了!”
可热闹背后,问题也慢慢冒了出来。八名职员要管三十个人的文件流转、会议记录、数据录入,综合信息办的小王刚毕业,每天要收二十多份文件,还要维护科研系统。有次他连续加班一周,发烧到三十九度,抱着电脑去医院输液,一边输液一边录数据,最后实在撑不住,递交了辞职报告。我去送他的时候,小王红着眼睛说:“鹿科,我想好好干,可我真的熬不住了。”
更头疼的是层绩问题。“院长—处长—科长—科员”四级架构,信息传递慢得像蜗牛。2010年国家高新技术企业认定政策调整,程院长开会传达后,处长再跟科长说,科长再跟科员说,等传到院系的时候,只剩下三天准备时间。有三个项目因为材料没来得及改,直接错过了申报,程院长在会上发了火:“你们这是在耽误学校的事!”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跟程院长建议:“得简化层级,不然以后还会出问题。”
那天晚上,我在办公室待到很晚,我翻看着科发院成立以来的文件,从竞聘时的简历,到项目申报的材料,再到老赵带李明跑企业的记录,突然觉得,这场变革就像一艘在浪里行的船,有顺风的时候,也有触礁的时候,但船上的人,都在使劲往前划。
2014年底,我被提拔为高新与基地处副处长。任命下来那天,他请王磊、李明、老赵吃饭。王磊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李明也成了项目管理的骨干,老赵则成了“金牌顾问”,带出来的年轻人都能跟企业顺畅对接。“当初来科发院,没选错。”王磊举起酒杯,“跟着陈科,有奔头。”老赵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干,咱们科发院,会越来越好。”我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想起2008年那个闷热的夏天,想起李教授失望的背影,想起老赵红着眼眶说“我懂企业”,突然觉得,这场变革不是简单的“换牌子”,而是一群人在时代浪潮里,一起成长,一起把一件事做好。
八年后,我已经成了科发院的副院长。办公室里的风扇换成了空调,职员数量增加到十五人,层级也简化成了三级。每次新来的同事问起科发院的历史,我都会拿出当年的那份分析报告——王磊写的,纸页已经泛黄,却还带着当年的热血。“你们看,”我指着报告上的字,“这就是我们当年的起点。一群人,一件事,慢慢干,就成了。”
2008年前后,中国高等教育领域的科技管理工作正经历一场“破茧式”变革。国家对科技创新的战略倾斜、高校科研实力的井喷式增长、产学研协同的迫切需求,像三股强劲的浪潮,推着全国高校的科技管理部门从“小作坊式”的科技处,向“集团军式”的综合管理机构转型。我们学校也踩准了这波节奏——2008年9月,原科技处正式“升级”为科学技术发展院(挂国防科技研究院牌子)。这场变革不是简单的“换牌子”,而是从机构架构到人员配置的“脱胎换骨”,我作为当时高新技术与基地处的科长,全程亲历了这场充满热血与矛盾、成长与挑战的转型,也见证了一群人如何在时代浪潮中找准自己的位置。
2008年前后的高校科技处“升级扩容”,是中国高等教育领域科技管理的一次“摸着石头过河”。我们学校科发院的转型,有“专业分工提升效率”的喜悦,也有“人事矛盾、层级冗余”的烦恼;有“外部门争相入职”的荣耀,也有“职员超负荷离职”的无奈。但这场变革,让我们看清了一个道理:高校科技管理部门不仅是“管理者”,更是“服务者”——既要懂政策、管项目,也要懂老师、懂企业;既要“分工精细”,也要“协同高效”;既要“高学历年轻化”,也要“尊重老资格、发挥老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