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龙的困境:市场与资本的迷途 (第2/2页)
【资本】
【如果说市场是土壤,那么资本,就是那颗能够发芽的种子。】
【然而,在十八世纪的中国,资本的种子,被撒在了错误的土地上,长出了畸形的花。】
镜头聚焦于一位富甲天下的扬州盐商。
他身着云锦绸缎,腰悬美玉,家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珍玩满架,其豪奢竟不输王侯!
天幕冷漠地展示着他那天文数字般的巨额财富,最终流向了何方:
一、购买土地。
画面中,成百上千顷的良田地契,被他收入囊中。他摇身一变,成了坐拥万亩良田的大地主,从此只需安坐家中,自有无数佃户将租子送到门上。
二、高利贷。
镜头下,无数因天灾人祸而破产的农民和手工业者,排着长队,哭着向他借贷。那利滚利的算盘声,比世上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刺耳,最终,他们连妻儿甚至自身,都沦为了他的附庸。
三、奢侈消费。
为了给老母办一场寿宴,他一掷千金,搭建的戏台比县衙还高,宴请的宾客流水般三日不绝,山珍海味倒进泔水桶,眼睛都不眨一下。
四、捐官。
他耗费一座金山,为自己那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儿子,捐了一个候补道台的功名。只为光宗耀祖,并为自己的财富,寻得一顶官府的红顶子做庇护。
【旁白:土地、放贷、消费、功名——这,便是华夏千年以来,商业财富最主要的四个归宿。】
【它们安全、体面,并能带来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
话音未落,画面猛地切换到阴冷的英格兰。
一个同样富有的英国商人,他的财富流向,却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费解的狂热。
他将赚来的利润,毫不犹豫地投入到建造一座更大、更先进的纺织工厂。
他购买更多的“珍妮机”,雇佣更多的工人,让他们像机器一样昼夜不息地纺纱。
他还疯狂地投资了一家新开的矿业公司,只为获得更稳定、更廉价的煤炭,来驱动他工厂里的蒸汽机。
甚至,他拿出大笔资金购买了船运公司的股份,目的只有一个——将他仓库里堆积如山的产品,更快、更远地运往海外,去换取更多的利润!
【旁白:扩大再生产、投资新技术、开拓新市场——这,便是资本的逻辑!】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但它的唯一目的,就是追逐利润,实现自身的无限增值!】
【任何不能带来更多利润的开销,在它眼中,都是可耻的浪费!】
两种截然不同的财富观,如同两颗星球,狠狠地撞击在所有时空之中,激起无声的惊雷!
汉武帝刘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死死地盯着天幕,呼吸都变得粗重。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北击匈奴,国库空虚,搞出的“告缗令”,鼓励天下人告发商人藏匿的财富,而后朝廷尽数没收。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打击贪婪无度的商人,是在为国聚财!
可他从未想过,这些被他视为祸水的财富,这些被商人用来奢靡享受的金钱,本可以有……完全不同的用途!
一种能让整个天下,都为之天翻地覆的用途!
【结论:在十八世纪的中国,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并不鼓励,甚至在骨子里鄙视将财富用于扩大生产。】
【一个成功的商人,他的终极梦想,不是成为一个更成功的“商业巨子”,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通过科举或捐官,洗去身上的铜臭味,彻底摆脱商人的身份,成为高高在上的“士”或“官”。】
【资本,在这里迷失了方向。】
【它没有被引导去撬动生产力的变革,而是源源不断地沉淀进土地和虚无的功名之中,最终……化为一潭死水。】
天幕之上,那幅宁静唯美的江南水乡图,依旧悬挂着。
但此刻,在所有帝王的眼中,那份亘古不变的祥和,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与腐朽。
那不是盛世的安稳。
而是一个庞大到近乎僵化的古老文明,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前,那致命的茫然与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