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九死一生的密查。 (第2/2页)
王公公不敢再多言,苦着脸去安排。
一辆骡车,晃晃悠悠出了宫门。夜色下的京城,街道空旷,只有更夫梆子声遥远地传来,一声声,敲得人心头发慌。
义庄在城南荒僻处,孤零零一座破败院子,平日里除了看守的老头,鬼都不多一个。
张新让王公公和车夫等在门外,自己提着盏气死风灯,推开了那吱呀作响的木门。
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劣质棺木和消毒石灰的味道。几口薄皮棺材散放在院子里,堂屋深处,黑影幢幢,是暂时无人认领的尸首,盖着白布。
她不是真来找什么物证。她是来找人。
记忆碎片里,原主“张新”有个远房表叔,在这义庄当看守,脾气古怪,但年轻时曾在药铺当过十几年学徒,对药材极熟。这是眼下唯一能想到且相对不易被注意的求助对象。
“表叔?”她压低声音喊道。
角落里一阵窸窣响动,一个佝偻着背、头发乱糟糟的老头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睡眼惺忪:“谁啊?大半夜嚎丧……”待看清张新身上的仵作号衣,他打了个酒嗝,“哦……是刑部的小子啊……怎么?又有‘货’送来了?”
“找您帮个忙。”张新从袖中取出那个小布袋,递过去,“您闻闻,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老头狐疑地接过,凑到鼻尖,猛地一嗅,醉意顿时醒了大半,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又仔细闻了闻,甚至还用手指蘸了点碎末,在指尖捻开。
“这玩意儿……你从哪儿弄来的?”老头眼神锐利起来,盯着张新。
“宫里。”张新含糊道,“可能牵扯一条人命。您只管说,是什么?”
老头咂咂嘴,又灌了一口酒,才压低声音道:“好东西啊……可惜,掺了要命的东西。”
他指着那些暗红色碎片:“这是藏红花,上好的货色,但量极少,只是个引子,提香用的。”又指向那些深褐色花蕊,“看这个,颜色、形状……是洋金花的花蕊,也就是曼陀罗。量也不大,但久了能让人心悸神亢。”
最后,他手指在那些看不出原样的碎末里拨了拨,捻起一点极细微的、近乎黑色的粉末,神色凝重起来:“最歹毒的是这个……如果我没看错,这是红信石,就是炼砒霜的矿料,磨得极细,掺在里头。量少,但日久天长地嗅闻,慢慢侵入肌理,能让人心血衰竭,外表却似虚劳之症……”
藏红花,曼陀罗,红信石!
张新后背窜起一股寒意。祥妃“脉象沉细”“心悸烦闷”“夜间燥热”的症状,完全吻合!这香囊,是慢毒!
“这几种东西混在一起,气味如何?”她追问。
“藏红花香气霸道,能盖过曼陀罗的闷味和红信石的腥气。混合起来,就是一种有点甜腻又有点奇怪的香……嗯,就像你这袋里的味儿。”老头肯定道,“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配的。既要懂香料遮掩,又要懂药理毒性,分量拿捏得极准,是高手的手笔。”
高手……
能接触到珍贵药材,又精通药理毒性的……
太医院!宫中御药房!或者……某些深谙此道的妃嫔宫眷!
“表叔,多谢!”张新塞给他一小块碎银,拿回布袋,转身就走。
老头在后面嘟囔:“小子!惹上这种事,赶紧撒手!别把自个儿折进去……”
张新脚步不停,冲出义庄。
线索串起来了!祥妃长期佩戴这种毒香囊,身体逐渐虚弱,出现类似心疾的症状。那根埋入子宫的银针,或许是另一种剧毒,在某个特定时机被引发,造成猝死!勒痕,则是最后的掩盖!
下毒者,心思缜密,手段层叠,绝非一人能成!
必须立刻回宫!太医院、御药房,谁经手过这些药材?谁可能配制这种香囊?
骡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疾行。快到宫门时,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几盏灯笼,拦住了去路。
几个穿着骁骑营服色的兵丁簇拥着一个穿着六品文官服色、面生冷峻的官员,挡在道中。
“停车!查验!”为首兵丁喝道。
车夫慌忙勒住骡子。
王公公吓得魂飞魄散,看向张新。
张新心中一凛,骁骑营怎么会在宫外巡查?还恰好拦下她的车?
那官员走上前,目光如电,扫过车厢:“车内何人?”
“刑部仵作房领班,张新。”她稳住心神,答道,“奉命出宫公干归来。”
“仵作?”那官员冷笑一声,“宫门下钥,何人准你出宫?所办何公差?可有文书?”
“事急从权,复核祥妃娘娘案物证。”张新拿出想好的说辞,“内务府刘总管皆知此事。”
她试图用刘瀛的名头压人。
那官员却丝毫不买账,反而眼神更冷:“刘总管?哼,巧了,本官正是奉内务府协查之命,稽查近日宫禁出入异常!你说刘总管知晓,可有凭证?若无,便是擅离职守,私出宫禁!来人!”
兵丁们围了上来。
“搜车!”
张新脸色骤变!搜车!她怀里那袋香囊残渣!
绝不能被发现!
“大人!”她急道,“确有公务!若不信,可即刻随我面见刘总管!”
那官员根本不理,兵丁已经粗暴地拉开车门。
王公公尖叫一声。
就在此时,另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宫门方向传来!一骑快马飞奔而至,马上骑士穿着御前侍卫的黄马褂,高声喝道:“住手!”
众人皆是一愣。
那骑士勒住马,亮出一面腰牌:“奉谕!传刑部仵作房张新,即刻赴养心殿偏殿候旨!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