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下一个目标。 (第1/2页)
京城巨大的轮廓就在前方。她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冲向迷雾重重的真相,也将自己投入了深不可测的危险之中。
京城灰暗的城墙在低垂的暮色中显出巨大的轮廓,压得人喘不过气。张新一口气奔出两三里地,肺叶火辣辣地疼,喉咙里全是铁锈味。她不敢走官道,只沿着田埂野地,借着稀疏林木的掩护,朝着记忆里刑部衙门的大致方向摸去。
身上的灰布衣服被汗水和蹭到的泥土弄得脏污不堪,脸上抹的炭灰混着汗水,淌出道道泥痕。她现在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逃难的流民或者最下等的苦力,与紫禁城里那个靛蓝号衣的仵作领班判若两人。
这很好。她要的就是不惹人注意。
必须赶在秦公公发现她失踪、内务府的黑骑搜捕之前,找到罗文洞!那个老书吏是眼下唯一可能提供线索、又尚未被刘瀛完全控制的人。
刑部后巷,比前衙更加阴暗潮湿,堆满杂物,弥漫着一股劣质煤烟和腐水的混合气味。档案库的后门虚掩着,透出一点昏黄的光。
张新闪身进去,浓重的旧纸墨味扑面而来。库房里静悄悄的,只有最深处还有一盏油灯亮着。
她放轻脚步,靠近那个角落。
罗文洞果然还在,几乎整个人埋在一堆散乱的卷宗里,就着那点微光,用一柄放大镜费力地辨认着什么。他看得如此入神,连有人靠近都未察觉。
“罗老。”张新压低声音开口。
罗文洞吓得一个激灵,放大镜差点脱手,猛地抬头,昏花的老眼在看清来人是张新,尤其是她这身打扮时,瞬间瞪圆了,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你……你怎么……”他声音嘶哑,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你不是去畅春园了?!怎么这副模样回来?!”
“此事说来话长。”张新急促道,目光扫过四周,“我需要查瑞嫔的病案,所有相关记档,越快越好!”
罗文洞脸色骤变,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不祥的东西,连连摆手,压低了声音厉喝道:“你疯了!还查?!翠珠的教训你没看到?赶紧走!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别再回来!”
“我走不了!”张新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刘瀛不会放过我。查下去,可能死。不查,一定死。瑞嫔的病案,是不是也有问题?”
罗文洞看着她眼中那股不顾一切的决绝,嘴唇哆嗦着,半晌,颓然瘫坐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恐惧、挣扎,最终是一种认命般的灰败。
“造孽……真是造孽啊……”他喃喃自语,声音苍老得如同秋叶凋零。
他不再看张新,只是佝偻着背,颤巍巍地起身,走到一排标着“后宫嫔妃·殁”字样的陈旧柜格前,摸索了许久,抽出一本极其单薄、纸张甚至有些脆化的册子,像捧着什么烫手山芋般,递了过来。
“就,就这些了……看完立刻烧掉!绝不能留!”他声音发颤,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张新接过那本簿册,迅速翻阅。
记录极其简略,甚至可以说是敷衍。【瑞嫔珂里叶特氏,嘉庆二十三年入宫,道光四年冬,染恶疾,呕血不止,太医束手,薨】【症见:面色黧黑,口唇发绀,腹痛如绞,吐衄便血。脉象:乱如麻絮,终至散绝】【疑为:疠气侵染,邪毒入髓】
恶疾?疠气?
张新的心猛地一沉。这症状描述……面色黧黑,口唇发绀,腹痛吐血……这分明是急性重金属中毒的典型表现!很可能是砒霜!
根本不是所谓的疠气!
“当时经手的太医是谁?”她急问。
罗文洞背对着她,声音沉闷:“太医院判,周明涵。记录上是他。但他……在瑞嫔薨后不到半月,告老还乡途中,坠崖身亡了。”
又灭口!
张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瑞嫔根本不是病故,是被毒杀的!太医也被灭口!
“那瑞嫔身边的其他宫人呢?尤其是贴身伺候的?”
“死的死,散的散……那个掌事宫女崔氏,不是刚死在你眼前吗?”罗文洞的声音带着讥讽的悲凉,“还有一个……叫……叫莲心的,好像是最早伺候瑞嫔的洗脚宫女,瑞嫔失宠后,就被贬去浣衣局了……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
莲心!浣衣局!
又一个名字!
“还有吗?”张新追问,手指紧紧捏着那本簿册。
“没了!真的没了!”罗文洞几乎要哭出来,“你快走!算我求你了!再查下去,我们都得死!”
张新不再逼他。她快速将瑞嫔病案的最后几行关于症状的描述牢记在心,然后将册子递还给罗文洞:“罗老,大恩不言谢。”
罗文洞一把抢过册子,看也不看,踉跄着走到油灯旁,颤抖着将册子一角凑近火焰。
橘红色的火苗舔舐着脆黄的纸张,迅速蔓延,将那些掩盖罪恶的文字化为灰烬。
火光映着罗文洞苍老恐惧的脸,明灭不定。
张新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融入档案库深沉的阴影里,从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
下一个目标——浣衣局。
浣衣局在紫禁城的西北角,是宫里最苦最累的地方之一,终年弥漫着皂角和潮湿霉烂的气味。低等宫女和犯错被贬的宫人如同骡马般在此劳作,直到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张新无法再以仵作的身份公然进去查问。她绕到浣衣局后墙外,那里有一条污水渠,几个面黄肌瘦的宫女正蹲在渠边,费力捶打着堆积如山的衣物。
她等待片刻,看准一个落在最后,年纪稍长的宫女端着木盆走向稍远处打水的时机,快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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