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郑亲王。粘杆处。 (第2/2页)
“是你告诉我的。”张新冷静回应。
男人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我只是提供了方向。能想到其中的关窍,是你的本事。”他顿了顿,忽然问,“你对郑亲王了解多少?”
“当朝皇帝的亲弟弟,权势赫赫,据说……颇得太后喜爱?”张新搜索着原主那点可怜的记忆。
“不止。”男人语气平淡,却扔出一个惊雷,“他还是粘杆处的实际掌控者之一。京西、直隶乃至更远地方的几处重要矿脉,明里暗里,也多在他手中。朝中不少大臣,都唯他马首是瞻。”
张新倒吸一口凉气。粘杆处!矿脉!朝臣!这位亲王的势力,竟然庞大到如此地步?!几乎可称隐形摄政!
“他为何要杀祥妃?还有瑞嫔?”她直接问出核心。
男人沉默了片刻,昏黄的灯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跳动。
“也许,不是因为她们是谁。”他缓缓道,声音压得更低,“而是因为……她们看到了什么,或者,她们即将成为什么。”
“看到?成为?”张新不解。
“祥妃圣眷正浓,瑞嫔……虽已失宠,但她们都曾在一定时期内,距离皇帝足够近。”男人的话语如同在迷雾中投石,激起层层涟漪又迅速隐没,“宫里的女人,有时候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她们可能是一个符号,一个筹码,甚至……一个容器。”
容器?什么容器?
张新只觉得这话玄之又玄,却又隐隐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那香囊中的毒,来自京西矿脉。杀崔氏用的‘蓝萤’,出自粘杆处。证据似乎都指向郑亲王。”她盯着男人,“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借我的手对付他?”
“对付他?”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轻轻摇头,“你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他了。我只是……不想让某些事情发生得太过顺利。这潭水,需要搅动一下。”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那一排药柜前,手指划过一个个标注着药名的抽屉,最终停在一个写着“龙脑”的小抽屉上,轻轻拉开,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纸。
“看看这个。”他将纸递给张新。
张新接过,展开。纸上是几列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一份名单,又像是一份记录。但很多地方字迹模糊,或被污渍沾染,难以辨认。只能依稀看到几个重复出现的词:“壬寅”“承乾宫”“贵妃”“疾”“薨”“朱砂”“汞”“丹炉”……还有一个频繁出现的、被圈起来的字——“奕”!
壬寅年?那是道光二十二年?还是更早的嘉庆四十七年?(清朝壬寅年对应公历年份需查证,此处保留模糊处理)
承乾宫?那是前朝贵妃的居所?
朱砂、汞、丹炉……这是在炼丹?
“奕”……郑亲王的名字里,就有一个“奕”字!奕劻!
这张残页,记录的是什么?!似乎涉及更早的后宫嫔妃死亡事件,同样与朱砂、炼丹有关?而且牵扯到了“奕”?
“这是……”张新猛地抬头看向男人。
“一份旧档的残页。”男人语气平淡,眼神却幽深得可怕,“从内务府浩如烟海的废纸堆里漏出来的。类似的事情,或许不止一次发生。只是有些人,被永远埋在了‘恶疾’、‘暴毙’这样的词下面。”
张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灌到脚心。她明白了!祥妃和瑞嫔,可能不是开始,甚至不是结束!这是一个模式!一个利用矿物毒素、伪装成疾病、长期残害后宫特定嫔妃的可怕模式!
郑亲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炼丹?求长生?还是某种更诡异的目的?
那枚梅花标记……又代表什么?
“为什么是我?”她声音干涩地问,“你为什么找上我?”
男人看着她,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近乎复杂的表情,有审视,有估量,还有一丝极淡的……期待?
“因为你出现在了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因为你够聪明,也够绝望。因为你……是个变数。”他缓缓道,“更重要的是,因为你是个‘仵作’。你能从死人身上,找到活人永远无法开口说出的真相。”
他重新戴起斗篷的兜帽,遮住了面容:“在这里待着,暂时安全。需要你做什么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找你。”
说完,他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融入外面更深的黑暗里,消失不见。
油灯还在桌上安静地燃烧。
张新独自站在满是药味的净室里,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残页,只觉得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以为自己只是在查一桩谋杀案,却不知不觉,撞破了一个延续多年、牵扯皇族、深不见底的恐怖秘密。
而她自己,已经成了这秘密的一部分,成了某些人眼中必须清除的“变数”。
窗外,远远传来一声凄厉的夜枭啼叫,划破死寂的夜空。
油灯的光晕在泛黄残页上摇曳,那些模糊的字迹和刺目的“奕”字,像鬼画符般烙进张新的眼底。壬寅年,承乾宫,贵妃,朱砂,丹炉……每一个词都散发着陈年的血腥味。
这不是孤案。这是一串用后宫嫔妃枯骨串起的念珠。
郑亲王奕劻的影子,在这幽暗药铺净室里无限膨胀,如同盘踞在紫禁城上空、投下巨大阴影的狰狞巨兽。
“变数……”她咀嚼着那神秘男人留下的这个词,舌尖泛起铁锈般的苦涩。她不是变数,她是被扔进兽笼里的一小块肉,用来试探猛獠牙的锋利。
绝不能坐以待毙!
那男人将她藏在这里,提供线索,绝非好心。她是他搅浑水的石子,试探深浅的探竿。一旦失去价值,或者引来过于凶猛的反扑,她会第一个被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