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尺素传心 (第1/2页)
在高三这场漫长而艰苦的马拉松中,时间被切割成以周、以天、甚至以小时为单位的冲刺。每一个黎明与深夜的交替,都伴随着试卷的堆积和知识点的反复咀嚼。在这令人窒息的节奏里,有一个时刻,像暗夜中固定亮起的灯塔,短暂地照亮姜凌霜疲惫的航程,也深深刺痛着她内心最柔软的角落——那就是每月中旬,收到大哥汇款单和家信的日子。
这通常是一个普通的午后,第二节课后短暂的休息时间。当传达室的老大爷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在教室门口响起:“高三一班姜凌霜,拿信!”这一刻,无论凌霜正在埋头演算多么复杂的公式,或是背诵多么冗长的课文,她的整个世界都会瞬间静止。
心脏会先于意识猛地收缩一下,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回响。她会立刻放下手中的一切,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快步走向教室门口。那几步路,仿佛格外漫长,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混合着一种期盼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
从老大爷那双布满老年斑、却传递着远方温度的手中接过那封薄薄的信件和一个略厚的、印着绿色条纹的汇款单时,她的指尖会微微发颤。信封是那种最便宜的白皮信封,因为长途跋涉而显得有些皱巴巴,边角甚至可能沾着些许污渍。汇款单则相对挺括,上面用复写纸清晰地印着汇款金额和大哥那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
这每月一次的“仪式”,是她与那个远在千里之外、支撑着她全部世界的唯一连接。然而,这份连接,带来的从来不是单纯的喜悦,而是一种混合着深切思念、沉重愧疚和巨大压力的复杂心酸。
她不会立刻拆开,而是紧紧攥着信件和汇款单,快步走回座位,将它们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最里层的夹袋,紧贴着她视若珍宝的课本。接下来的半节课,她会变得有些心不在焉,老师的讲解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她的心思,早已飞到了那封信里,飞到了南方那个闷热嘈杂的工地,飞回了鸡鸣岭下那个清贫却让她魂牵梦萦的家。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不会像往常一样立刻冲向食堂或图书馆,而是找一个最安静的角落——有时是操场看台最偏僻的一角,有时是实验楼后无人经过的小树林,更多时候,是等到夜深人静,宿舍熄灯后,她蜷缩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才敢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庄重,小心翼翼地拆开那封家信。
信,通常有两封,一封是大哥姜凌风写的,另一封是妹妹凌雪和弟弟凌宇合写的。
先打开大哥的信。信纸是那种最廉价的、泛黄粗糙的纸张,字迹因为长期握持沉重工具而显得有些笨拙和用力,每一笔都仿佛带着工地的尘土和汗水的气息。信的内容,几乎千篇一律地遵循着“报喜不报忧”的模式:
“霜妹,见字如面。哥这边一切都好,活不累,工头很照顾,伙食也比以前好了,每顿都能见到点荤腥。钱已汇出,你安心读书,别省着,该吃吃,该喝喝,身体最要紧。家里一切都好吧?小雪小宇听话吗?你学习紧张,别太挂念家里,有哥在呢……”
他总是极力描绘着一幅“顺利安康”的图景,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抹去所有艰辛的痕迹。但凌霜却能从字里行间读出截然不同的信息:那比上月又多出几块钱的汇款额,意味着他又不知熬了多少个夜班,多扛了多少包水泥;那字迹偶尔的颤抖和模糊,或许是因为过度劳累导致的手腕酸痛;信纸边缘偶尔沾染的一小块暗褐色污渍,像极了干涸的血迹,让她心惊肉跳;还有那反复叮嘱的“别省着”、“身体要紧”,恰恰暴露了他对她处境的深切担忧和自己无法在身边照顾的无奈。这薄薄的两页纸,承载的是大哥用青春和健康为她换来的、沉甸甸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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