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村子里的烟火气 (第1/2页)
天刚蒙蒙亮,祝十三就被窗外的动静吵醒了。不是鸡叫,也不是风吹树叶的响,是母亲陈桂兰在院子里收拾黑麦草的轻响——竹篮碰着木棚的立柱,发出“笃笃”的声,像片羽毛飘进屋里,刚好戳破了清晨的静。他翻了个身,眼睫还沾着困意,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可那细碎的声响总在耳边绕,再睡不着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时,带进一阵晨露的凉。母亲陈桂兰的身影映在门槛上,蓝布衫的衣角沾着点草屑,手里还攥着半捆没整理完的黑麦草。“十三,起了没?”她的声音压得低,怕吵着还没醒透的人,“今天得麻烦你送明月去学校,我得赶在太阳出来前割完东边地里的草,晚了露水干了,草就老了。”
祝十三揉着眼睛坐起来,屋里还暗着,窗外的天泛着青灰色,远处的山影裹在薄雾里,像块没洗干净的黛色布。他摸过搭在床尾的旧T恤——是昨天从帆布包里翻出来的,领口已经松垮,印着的游戏角色只剩下个模糊的轮廓——胡乱套在身上,脚踩进放在床边的旧布鞋,鞋帮磨得软塌塌的,走起路来有点晃。
刚走到堂屋,就看见妹妹明月背着个洗得发白的粉色书包,书包带子长短不一,被她用绳子简单扎了扎。小姑娘手里攥着个热乎的煮鸡蛋,蛋壳上还沾着点灶灰,正踮着脚往门外望,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盼着出门的小鸟。九岁的明月刚上三年级,村小在两里外的村中心,往常都是母亲早起送,今天母亲要抢着割露水没干的嫩草,便只能拜托他。
“哥,你快点!”明月见他出来,眼睛一下子亮了,急忙跑过来拉他的衣角,小手上还带着煮鸡蛋的温度,“今天要背新课文,迟到要被老师罚站的!我可不想站在门口念课文!”她的小脸上满是着急,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发梢沾着的碎草叶也跟着动。
祝十三“嗯”了一声,顺手拿起门边挂着的草帽。草帽是父亲的,边缘磨破了点,帽檐上还沾着去年的稻穗壳,扣在头上有点大,得用手时不时扶一下。他跟着妹妹往门外走,刚迈过门槛,清晨的风就裹着泥土和青草的腥气扑过来,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带着点湿意,把残留的困意吹走了大半。
田埂上还沾着厚厚的露水,鞋底踩上去软乎乎的,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吱呀”的轻响,裤脚很快就洇出一片湿痕,贴在腿上凉飕飕的。明月走得快,小短腿迈着碎步,像只灵活的小兔子,走几步就回头看看他,见他落远了,就停下来等,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新学的课文:“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哥,你听我背得对不对?老师说今天要抽查呢!”
“对。”祝十三应了一声,跟在后面,看着妹妹的小身影在田埂上晃。路边的玉米秆已经长到他胸口高,绿油油的叶子向两边展开,偶尔有露水从叶尖滴下来,落在他的手腕上,凉得他一激灵。远处的山慢慢亮起来,薄雾渐渐散了,黛色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山脚下自家的猪圈里传来几声猪叫,“哼哼”的,混着村里早起人家的鸡鸣,“喔喔”的,一低一高,把寂静的村子慢慢叫醒。
走了大概半个钟头,前面终于出现了村小的红砖墙。墙皮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黄土,门口挂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柳溪村小学”,字迹被雨水淋得有点模糊。操场上已经有几个孩子追着跑,有的拿着跳绳,有的踢着毽子,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明月眼睛一亮,松开他的手就往校门口跑,跑了几步又突然回头,踮着脚朝他用力挥了挥手:“哥,下午记得来接我!别迟到啦!”
祝十三站在原地,看着妹妹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那栋两层的小楼,墙是新刷的白漆,窗户上的玻璃擦得亮堂堂的——才转身往回走。太阳已经爬上山头,金色的光洒在田埂上,把草叶上的露水照得亮晶晶的,像撒了一地的碎星星。他摸了摸口袋,还剩一个母亲塞给他的煮鸡蛋,蛋壳带着掌心的余温,捏在手里暖暖的。
刚进院子,就看见母亲蹲在棚下整理黑麦草。她坐在个小板凳上,背有点驼,手里拿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正把长一点的草切成小段,旁边放着个竹筐,已经装了大半筐。看见他回来,母亲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指了指旁边空着的竹筐:“回来得正好,去把西边地里的老玉米叶砍点回来,掺着黑麦草煮猪食。生了崽的那几窝等着喂呢,它们早上得吃热乎的。”
祝十三接过母亲递来的柴刀,刀把被常年的手握得光滑,没有一点毛刺,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他照着母亲说的,往西边地里走,路上要经过自家的稻田,稻穗刚抽出来,泛着嫩黄,风一吹,就轻轻晃,像一片柔软的波浪。西边地里的玉米长得比路边的更壮,叶子又宽又韧,边缘有点扎手。他蹲下来,选了棵老玉米,举起柴刀往下砍,第一刀没掌握好力度,柴刀顺着玉米秆滑了一下,差点劈到自己的手。他皱了皱眉,调整了姿势,再砍时才顺利些,玉米叶“咔嚓”一声断了,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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