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的温暖 (第1/2页)
暮色沉得彻底时,天边最后一点橘色的光也被黛色的山影吞了进去,村子里的鸡犬声渐渐淡了,只剩风吹过玉米地的“沙沙”声,裹着傍晚的凉意漫进院子。院门外终于传来农耕机“突突”的声响,那声音从远到近,慢慢减弱,最后停在屋檐下。祝十三跟着父亲祝升福把机子推到廊柱旁,指尖触到银灰色的机身,还留着白日里被太阳晒透的余温,烫得他指尖轻轻缩了一下。攥了一路扶手的手,连带着胳膊都还浸着细碎的麻意,像是有无数根小针在轻轻扎着,这是他以前在学校里从未有过的感觉——不是实训课上敷衍的疲惫,是实实在在干活后,身体里透着的踏实的累。
刚把机子停稳,屋里就飘出妹妹明月的笑声,那笑声清脆得像刚摘的西红柿,甜丝丝的。跟着是布帘“哗啦”一声掀响,母亲陈桂兰的身影裹着灶间的热气走出来,蓝布衫的衣角沾着点面粉,手里还拿着块擦碗布。“可算回来了,排骨汤热两回都快熬稠了。”她走到祝十三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晒着吧?下午太阳毒,我还担心你中暑呢。”指尖的温度带着灶火的暖,蹭得他额头有点痒。
明月从陈桂兰身后探出头,小脸上还沾着点铅笔灰,小手里攥着半截削得尖尖的铅笔,另一只手高高举着张画纸,纸角被她攥得有点皱。“哥!你看我画的你!”她踮着脚,把画纸递到祝十三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星星。祝十三凑过去,只见纸上用彩色铅笔勾出歪歪扭扭的线条:绿色的是田地,棕色的是房子,房子旁边有个小人,推着一个冒青烟的“突突机”——那是他下午耕地理的农耕机,小人头顶还画了一圈黄色的弧线,代表他戴的草帽,草帽旁边还歪歪扭扭写了个“哥”字。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妹妹软乎乎的马尾,头发上还带着洗发水的淡香:“画得比哥本人还精神,咱们明月以后准是个小画家。”
明月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把画纸抱在怀里,躲到陈桂兰身后,只露出半张脸,小声说:“我明天要把画带到学校,给小美看。”陈桂兰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先吃饭,吃完饭再把画收好,别折坏了。”
堂屋的灯早亮了,是个老式的白炽灯,昏黄的光从头顶悬着的灯绳上垂下来,把四方桌照得暖融融的。桌上的四菜一汤摆得齐整,冒着热气:腊肉炒青椒泛着琥珀色的油光,青椒被炒得软塌,裹着腊肉的油脂,鲜辣混着腊肉特有的咸香直钻鼻腔,那腊肉是去年腊月腌的,挂在灶房的房梁上熏了一个月,味道特别醇厚;水煮青菜浸在浅油里,叶子还带着脆嫩的绿意,根须处被切得整整齐齐,是母亲特意从菜园里摘的,早上还挂着露水;腌萝卜条切得细匀,裹着红亮的辣椒油,是母亲春天腌的,酸脆爽口,最是解腻;最中间的玉米排骨汤冒着细白的热气,搪瓷盆里的排骨炖得脱骨,用筷子一夹就能分开,玉米段沉在汤底,是自家地里种的甜玉米,煮得软烂,咬一口满是汁水,香气裹着暖意漫满整个屋子,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今天耕两垄地耗力气,多喝点汤补补。”陈桂兰一边摆粗瓷碗,一边用汤勺舀了块带筋的排骨,仔细剔掉上面的碎骨,放进祝十三碗里,“快坐下,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喝了。”她自己也没闲着,又给明月夹了块玉米,“明月今天也乖,在家好好写作业,给你夹块甜玉米。”
祝升福没急着动筷,转身从墙角的柜角拖出个陶色的酒坛。那酒坛有半人高,坛身印着浅淡的稻穗纹,纹路是用褐色的颜料画的,有些地方已经褪色,坛口封着块浸了酒气的红布,布角都被酒液染得发深。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摩挲着坛身的细纹,像是在抚摸什么宝贝,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红布,一股淡淡的酒香立刻飘了出来。他找了两个粗瓷碗,放在桌上,提起酒坛慢慢倒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碗里晃了晃,泛起细小的泡沫,浅淡的米香混着酒香飘过来,不冲鼻,反而很柔和。
“这是去年新酿的米酒,秋天收了稻子后,我跟你王伯一起酿的,度数才二十出头,解乏不冲头。”祝升福把其中一碗推到祝十三面前,碗沿沾着点酒渍,亮晶晶的,“来,十三,今天累着了,陪爸喝两口。以前你小,不让你碰酒,现在你长大了,能跟爸一起喝酒了。”
祝十三捏着粗瓷碗的边缘,碗壁的温度温热,顺着指尖一点点往上爬,传到手腕,又往心里钻。他以前在学校里,跟室友喝过几次啤酒,总觉得又苦又涩,可这米酒的香气,却让他心里有点期待。他学着祝升福的样子,微微低下头,抿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先在舌尖化开,像含了块糖,顺着喉咙滑下去时,才漫出一丝温辣,不烧喉咙,反而像一团软乎乎的暖雾,慢慢裹住了胃,连带着胳膊上的麻意都轻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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