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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昙》

《碧血昙》 (第1/2页)

金陵城里,细雨沾衣的暮春,古玩行当的生意人陆文渊,在夫子庙西南角开了间“听梧阁”。铺面不大,三丈见方,架上列着些真假难辨的青铜器、泛黄卷册、残破瓷器。他是个三十五六岁的清瘦男子,面色苍白,手指细长,终日穿着一袭半旧的青灰色长衫,言语不多,眼神却总带着三分警觉,七分疏离。
  
  这日午后,门外青石板上响起一阵笃笃的竹杖声。陆文渊抬头,见一位身形佝偻、头戴黑色小帽的老者,被个青衣小厮搀扶着,颤巍巍跨过门槛。老者面如核桃,皱纹深壑,唯独一双眼,浑浊中偶尔闪过一线精光。
  
  “听说陆掌柜眼光毒,老朽这儿有件东西,想请您掌掌眼。”老者声音沙哑,从怀中取出个蓝布包裹,层层揭开,露出一卷焦黄纸册。纸页边缘虫蛀如星,装订的丝线也已朽烂,但封面四个褪色篆字,依稀可辨:《红情夜谭》。
  
  陆文渊瞳孔微缩,接过时指尖竟微微发颤。他屏息翻开首页,只见一行娟秀小楷:
  
  “瑶色媚香盈,嘉词无可呈。一心随处念,三夜寄《红情》。”
  
  下方是一阕《暗香》词,墨迹深沁纸背:
  
  “昙花瞬忽。古槐黄绿,惜今望悬月。妙手作新,高壁孤骞怎攀蹑?!秋水春风化泪,欲忘却、冷侵冰骨。偏难放、钳舌悲吞,朝暮薄寒窟。翠靨。万里绝。咫尺各阔遥,莲池枯叶。缠千百结。银萼寡言密繁接。梦破携游遨步,惊窘醒、独亭危阙。暗期合、虚待久,奉还碧血。”
  
  词后另有一行更小的字:“癸未年荷月,婉卿绝笔。”
  
  陆文渊盯着那“婉卿”二字,呼吸骤然急促,面上血色褪尽。半晌,他合上册子,声音出奇平静:“老先生要价多少?”
  
  老者伸出三根枯指:“三百大洋,不二价。”
  
  “这是残卷,”陆文渊摩挲着纸页,“最后一页有撕痕,故事未完。”
  
  “所以只三百,”老者嘿嘿一笑,“若是全的,三千也难求。这《红情夜谭》乃前朝禁书,传闻是江南名妓苏婉卿与金陵才子沈青棠的私情实录,成书后即被官府查抄焚毁,流出的不过三五残本。老朽这一卷,虽只剩七篇,但内有玄机。”
  
  “玄机?”
  
  老者凑近些,压低声音:“传闻苏婉卿临终前,将毕生积蓄——批价值连城的南洋明珠,藏于某处。藏宝线索,就暗藏在这《夜谭》词文之中。老朽才疏学浅,参悟不透,陆掌柜是懂行的,或许能解开谜题。”
  
  陆文渊沉吟良久,从柜台下取出一只木匣,点出三百银元。老者细细数过,揣入怀中,由小厮搀扶着,蹒跚离去,消失在蒙蒙雨雾中。
  
  铺门掩上。陆文渊点燃油灯,在昏黄光晕下,重新展开那卷《红情夜谭》。
  
  二、残卷秘语
  
  《红情夜谭》以半文半白的笔法,记述了苏婉卿与沈青棠的三年情事。苏婉卿原是官宦千金,父遭诬陷,家道中落,沦落风尘,成为金陵“倚红轩”头牌。沈青棠则是寒门才子,赴京赶考途中,于诗会上与婉卿相识。二人以词相和,渐生情愫。
  
  书中细节旖旎缠绵,但陆文渊的目光,却久久停留在开篇那阕《暗香》上。他取来纸笔,将词中关键句一一摘出:
  
  “昙花瞬忽”
  
  “古槐黄绿”
  
  “高壁孤骞”
  
  “钳舌悲吞”
  
  “翠靨”
  
  “莲池枯叶”
  
  “银萼寡言”
  
  “奉还碧血”
  
  他反复吟诵,指尖在“翠靨”二字上停顿。“翠靨”既可解为女子面妆,亦可指绿色宝玉。书中第三篇,婉卿提及沈青棠曾赠她一枚翡翠耳坠,形如新叶,上刻极细微的“卿”字。她珍爱非常,日夜佩戴。
  
  第五篇则记一趣事:某日二人游金陵古刹“栖霞寺”,寺中有千年古槐,树腹中空,婉卿顽皮,将一支银簪藏于树洞,笑言“待来年槐花再开时取,方知岁月长短”。沈青棠当即和词一阕,中有“古槐藏春,银簪锁秋”之句。
  
  陆文渊猛然站起,在铺中踱步。窗外夜色渐浓,雨声淅沥。他盯着那“银萼寡言”四字——银萼,可是指银簪?“寡言”与“钳舌”相应,莫非暗示藏物之处需“缄口不言”?而“高壁孤骞怎攀蹑”,似乎是说某处高墙难越。
  
  他思绪飞转,忽然想起,金陵城西确有废弃的“莲池别苑”,原是前朝某盐商私园,以池中白莲闻名,后盐商获罪,园子荒废,莲池也早已干涸。书中第六篇,婉卿提到曾与沈青棠在莲池赏月,沈青棠指着池中枯荷,叹“人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难道线索指向莲池别苑?
  
  三、夜探荒园
  
  三更时分,陆文渊换了一身黑色短打,怀揣《红情夜谭》,手提一盏玻璃风灯,悄然出了听梧阁。街上空无一人,只有更夫梆子声自远处传来,闷闷的。
  
  莲池别苑在城西五里,围墙倾颓,荒草丛生。陆文渊从坍塌的月洞门潜入,只见满目凄凉。昔日亭榭只剩残柱,假山石倒卧草丛,那方莲池早已干裂,池底淤泥板结,几株枯荷梗斜刺着指向夜空,在朦胧月光下如鬼手森森。
  
  他依据书中描述,找到池西那座半塌的“听雨亭”。亭柱上依稀可见斑驳彩绘,亭中石桌缺腿倾斜。书中写婉卿常在此抚琴,沈青棠作画。
  
  “高壁孤骞……”陆文渊举灯四照,目光落在北面一堵高墙上。那是别苑的外墙,高约三丈,墙面爬满枯藤。墙头曾有琉璃瓦,如今只剩残迹。墙根处,果然有一株老槐树,树干需两人合抱,树心空洞,黑黝黝如一张嘴。
  
  他走近槐树,伸手探入树洞。洞内积满枯叶,摸到深处,指尖触到一物——冰凉,坚硬。他小心取出,是一支银簪,簪头雕作玉兰形状,花萼分明,虽蒙尘垢,仍可见精细做工。正是书中所述那支“银萼”。
  
  簪身有极细的刻痕,凑近灯下细看,是两行小字:
  
  “钳舌在腹,翠靨为目。月满西墙,血荐归途。”
  
  陆文渊心中一震。“钳舌在腹”——是暗指“缄口”之物藏于腹中?可这槐树腹中只有银簪。“翠靨为目”,“翠靨”若是那翡翠耳坠,目是何意?他忽然想起,书中提过沈青棠擅长机关巧术,曾为婉卿制一妆匣,匣上嵌翡翠为扣,需按特定顺序按压,方能开启。
  
  难道这银簪是钥匙,耳坠是机关之“目”?
  
  “月满西墙”好解,当是月照西墙时。“血荐归途”却令人不安——血荐,是以血献祭之意。
  
  陆文渊抬头看天。乌云正散开,一轮将满的月,从云隙中露出,清辉洒落,西墙逐渐明亮。他走到西墙下,见墙上原有一幅壁画,年久剥蚀,只剩模糊轮廓,依稀是幅“仙女散花图”。图中仙女手托花篮,篮中花朵原是彩瓷镶嵌,如今大多脱落,唯有一朵“翠色莲花”仍在——那并非彩瓷,而是一块拇指大小的翡翠,嵌在砖中,在月光下泛着幽绿光泽。
  
  翠靨!
  
  陆文渊取出银簪,以簪尖轻触翡翠。翡翠微陷,发出“咔”一声轻响。他再按书中婉卿藏簪的“三进三退”之法,先按三下,停一息,再按两下。翡翠莲花竟向内缩进,露出一个小孔,恰好可插入银簪。
  
  他屏息将银簪插入,轻轻转动。墙内传来机括轧轧声,壁画下方三块墙砖向内退去,露出一个尺许见方的暗格。格中有一紫檀木匣,匣上无锁,只刻一行字:“欲启此匣,需以心头血沃之。”
  
  陆文渊怔住。心头血?这如何取得?他犹豫片刻,咬破食指,将血滴在匣面。血珠滚落,毫无反应。他猛然醒悟——“心头血”并非真的心血,而是指“至情之血”。沈青棠与苏婉卿情深若此,若需血,必是二人交融之血。
  
  他无计可施,正彷徨间,忽然瞥见木匣侧面有一行更小的字:“血荐归途,魂兮归来。若得遗珠,当奉碧血。”
  
  碧血——忠臣烈士之血化为碧,这“奉还碧血”,莫非是要他以命相换?陆文渊苦笑摇头,觉得这想法荒唐。他试图撬开木匣,但匣身严丝合缝,无处着手。
  
  月渐西斜。就在他几乎放弃时,一阵风过,吹动墙头枯藤,露出藤蔓掩盖处的一行刻字。他拨开藤叶,见墙上刻着:
  
  “婉卿绝笔:青棠负我,珠玉蒙尘。藏于槐腹,待有缘人。然得珠者,需立誓以此为本,续完《红情》,传我心事,否则珠反为祸,噬主夺魂。”
  
  陆文渊悚然一惊,回身再看槐树。树洞中明明只有银簪,何来珠玉?他伸手再探,这次摸得更深,指尖触到树洞内壁,似乎有凹凸刻痕。仔细摸索,竟是四行字:
  
  “珠在词中,玉在情衷。昙花一现,碧血长红。”
  
  词中?他急展《红情夜谭》,就着月光,反复研读开篇那阕《暗香》。突然,他注意到每行首字,竖读竟是:
  
  “昙古妙秋,偏朝翠咫缠银梦,暗虚奉。”
  
  文理不通。但若取每句第二字:
  
  “花槐手水,难暮靨尺百萼破期待还。”
  
  仍是难解。他沉吟良久,取每句第三字:
  
  “瞬黄新风,放万各千言携虚久血。”
  
  “瞬黄新风,放万各千言携虚久血”——这像是一句密码。陆文渊忽想起幼时与父亲玩的“谐音拆字”游戏。“瞬黄”可谐“舜皇”,“新风”可是“信封”?“放万各千”或为“方万格千”,“言携虚久血”——“言携”可是“协”,“虚久”为“咎”,“血”即是“血”?
  
  他心跳如鼓,取纸笔将谐音字写下:“舜皇信封,方万格千,协咎血。”不,不对。他换一种思路,将每字拆解:
  
  “瞬”拆为“目、舜”;“黄”为“艹、一、由、八”;“新”为“亲、斤”……如此拆得数十偏旁部首,杂乱无章。
  
  正当他苦思之际,远处传来鸡鸣。天将破晓。陆文渊只得将木匣、银簪收起,填回墙砖,抹去痕迹,匆匆离开荒园。
  
  四、不速之客
  
  回到听梧阁,陆文渊闭门三日,日夜钻研那阕词与木匣。第三日黄昏,他正对着烛光细看木匣纹理,门外又响起竹杖声。
  
  仍是那位老者,这次独自一人,步履却比上次矫健许多。他进门便笑:“陆掌柜,可有所得?”
  
  陆文渊不动声色:“残卷而已,故事凄美,但宝藏之说,怕是穿凿附会。”
  
  老者眯眼打量他:“是吗?可老朽听说,陆掌柜前夜去了莲池别苑,逗留至四更方回。”
  
  陆文渊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淡然:“晚生有夜游之癖,让老先生见笑了。”
  
  “明人不说暗话,”老者径自坐下,“老朽姓胡,单名一个九字。这《红情夜谭》,本是家传之物。先祖胡三,当年是沈青棠的书童。”
  
  陆文渊瞳孔微缩。
  
  胡九继续道:“沈青棠与苏婉卿之事,外人只知皮毛。实则沈青棠并非负心,而是卷入一桩谋逆案。当年宁王朱宸濠在南昌起兵,沈青棠的座师是宁王党羽,沈受牵连,被锦衣卫缉拿。为不连累婉卿,他故意留书绝情,连夜出逃。婉卿不知内情,愤而作《红情夜谭》,藏宝诅咒,后郁郁而终。”
  
  “沈青棠后来如何?”
  
  “他逃至闽南,隐姓埋名,终生未娶。临终前将此事告知先祖,托他将一物交还婉卿。可那时婉卿已逝,先祖便将那物与《夜谭》一同封存,留下‘翠靨为钥,碧血为誓’的祖训。三代百年,胡家无人能解。直到月前,老朽听闻陆掌柜精通前朝秘辛,尤擅破解谜题,故来一试。”
  
  陆文渊沉默良久:“胡老先生想让我解开谜题,取出宝藏,然后呢?”
  
  “宝物归你,”胡九道,“老朽只求一事:将沈青棠遗物,与婉卿合葬。这是先祖之誓,也是老朽余生所愿。”
  
  “遗物何在?”
  
  胡九从怀中取出一只褪色的锦囊,倒出一物——是半块羊脂玉佩,雕作并蒂莲,断口参差。玉佩温润,显然常年被人摩挲。
  
  “这是定情之物,原为一对。婉卿那块,应随葬了。沈青棠这块,他贴身戴了三十年。”胡九声音微哑,“老朽时日无多,只想了此心愿。陆掌柜若能成全,老朽另以百金相谢。”
  
  陆文渊凝视那半块玉佩,手指微颤。他闭目片刻,睁眼时已恢复平静:“三日。三日后,无论成与不成,我给你答复。”
  
  五、昙花秘辛
  
  胡九离去后,陆文渊展开那半块玉佩,在灯下细看。玉质上乘,雕工精湛,断口处有细密的啮合齿,可见原是一对阴阳扣合的“同心佩”。他忽然想到《夜谭》中一段:婉卿曾写道,她与青棠各执半佩,相约“佩合人合,佩离人离”。
  
  若此佩为真,那婉卿所持半佩,应在墓中。可婉卿葬在何处?书中未提。金陵古籍记载,苏婉卿死后,被草草葬于城南乱坟岗,无碑无冢。百年风雨,早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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