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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世书》

《往世书》 (第2/2页)

卷四真相海
  
  此后七日,方远如孤魂穿梭皇城。他按图索骥,找到十七位守屉人。有卖花妪交出宫女手帕,说书人奉上将军绝笔,甚至乞丐头目从破袄夹层抽出王妃血书。每件旧物都附着一张纸签,记录着正史外的鲜活瞬间。
  
  他逐渐明白,苏砚的“往世书”是一个庞大记忆网络,而每件旧物是网络的节点。节点间有隐秘联系,如拼图碎片,单独看只是残片,拼合后却呈现惊人图案。
  
  第八日夜,他在城隍庙整理旧物时,忽觉有异。将纸签按时间排列,发现永昌元年至三年间,竟有三十七件旧物指向同一件事:帝曾频繁密会一黑袍人,每次会见后必有大变——楚王失宠、王邈罢相、碧荷被杖毙,皆在会后三日发生。
  
  更诡异的是,所有目击者对黑袍人的描述都模糊不清,只记得他携一长匣,行走时无声,如鬼似魅。
  
  “这是‘影官’。”最后一位守屉人,盲眼琴师抚着无弦琴说,“太祖设的暗职,不录史册,不现人前,专为帝王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但永昌帝的影官,有些特别……”
  
  “如何特别?”
  
  “他不像活人。”琴师空洞的眼眶“望”向虚空,“老宫人说,那黑袍下有时传出机括声,像精密的傀儡。且他从不用膳,不饮水,永远以黑纱覆面。”
  
  方远忽想起苏砚说过的一句话:“世间事皆往事,我可能全都,不理,不会,不闻,不问?”
  
  当时不解,此刻悚然:若真能不闻不问,除非非人。
  
  他连夜赶回史馆,想寻苏砚问个明白。却见兰台阁已成废墟,焦木犹冒青烟。守门老吏低语:三日前,苏砚被以“私修谤史”罪下诏狱,当夜阁中起火,人、书俱焚。
  
  方远踉跄退后,怀中旧物散落一地。月光下,那枚无字古钱忽然发烫。他鬼使神差地将其贴近焦土,古钱竟微微震动,表面浮现荧光细纹——是地图!
  
  纹路指向一个他绝未想到的地方:帝陵。
  
  卷五往世门
  
  盗陵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方远已无退路。
  
  他用守屉人给的秘道图,从废矿井潜入帝陵耳室。穿过九道机关石门后,眼前豁然开朗——这不是阴森墓穴,而是一座地下宫殿,夜明珠映照下,四壁皆书柜,浩瀚如海。
  
  大殿中央,水晶棺中卧着太祖,面容如生。棺椁上方悬着一枚青铜锁,刻满星图,正是轮回锁。
  
  锁旁有碑,碑文曰:“朕得天下,亦失本真。留此锁,存真我。后世子孙若失道,可开锁取忆,以正乾坤。”
  
  方远伸手触锁的刹那,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不可。”
  
  他猛回头,只见苏砚自阴影中走出,黑袍缓步,无声无息。
  
  “苏公?您没死?”
  
  “死了,也没死。”苏砚揭下面上人皮面具,露出的竟是另一张脸——年轻三十岁,与太祖有七分相似。“重新认识一下,我名苏砚,但永昌元年之前,我是‘影官’三号,太祖设计的记忆傀儡。”
  
  方远瘫坐在地。
  
  苏砚——或者说,影官三号——平静叙述了惊世真相:
  
  太祖得异人三宝后,窥天镜显示苏家王朝仅传五代而亡。为延国祚,他用轮回锁抽出自己全部记忆,复制三份,注入三个傀儡影官。影官不老不死,潜伏暗处,用往世书记录一切,当帝王偏离正道时,便以旧物提醒。
  
  “永昌帝是我看着长大的。”苏砚(影官)眼神复杂,“他幼时仁厚,曾为冻毙的宫女落泪。但继位后,在窥天镜中看到楚王之子灭苏氏的未来,心魔渐生。我屡次以旧物劝谏,他反生猜忌。三年前,他发现了影官的秘密,将我囚禁,复制我的记忆注入一个新傀儡——就是你见过的‘黑袍人’。”
  
  “那真的苏砚……”
  
  “三年前就死了。我继承了他的记忆和使命,继续收集旧物,想唤醒陛下的人性。但傀儡黑袍人不断蛊惑,说只要抹去所有‘可能’,未来就能改变。”他指向大殿书柜,“这里藏着开国以来所有记忆副本。陛下焚的只是表象,真相在此永生。”
  
  方远颤声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打开轮回锁。”苏砚(影官)退后一步,“锁中有太祖最初的记忆,也是最纯粹的本心。只有让它重见天日,才能让陛下想起自己曾经是谁。”
  
  方远伸手握住轮回锁。锁体温热,如人体温。转动瞬间,大殿震动,所有书柜的门同时开启,无数光点飞出,如星河倒悬。光点中浮现无数画面:太祖与将士同食一锅粥,为救孩童跌下马背,登基那夜独自哭泣……
  
  最后,所有光点汇入棺中太祖体内。
  
  棺盖缓缓滑开。
  
  终章明日尘
  
  太祖睁眼的刹那,方远知道了结局。
  
  那不是复活,而是记忆的最终绽放。太祖的身体化为光尘,光尘中升起一道虚影,朝他们微微颔首,便穿过陵墓,直上云霄。
  
  次日,皇城传出惊变:永昌帝夜梦太祖,痛哭至天明,下罪己诏,释所有因言获罪者,为楚王等平反,并宣布开放史馆,许百姓查阅史料。
  
  方远站在重开的史馆前,看民众排队入内。他怀中旧物已散尽,唯留那枚青玉扳指。
  
  苏砚(影官)在那夜消失了,只留一张字条:“往事已安,我当归尘。往后事,是你们的往世书。”
  
  半年后,方远成为新任史官。他不再收集旧物,而是开创“民史阁”,专记贩夫走卒、妇孺老幼的日常。他说:“帝王将相事,如青山显赫,终究是孤峰。百姓家常事,似尘土微末,堆积起来才是大地。”
  
  永昌十年,帝病重,召方远。
  
  龙榻上,帝王枯瘦如柴,眼神却清澈如少年。“朕这几日常梦到小时候,楚弟掏鸟窝摔折腿,朕背他回宫,他哭了一路。”他喘息着,“方卿,那些旧物,可还有留存?”
  
  方远自怀中取出最后一件旧物:褪色香囊。
  
  帝颤抖接过,轻嗅残香,泪如雨下:“是碧荷……她绣的莲花,其实是朕教她的。那年朕还是太子,她尚是浣衣局小婢……”
  
  他握着香囊,沉沉睡去,再未醒来。
  
  方远退出寝殿,见庭中银杏金黄。一片叶落在他掌心,叶脉如史书字迹。
  
  他忽然懂得:往事从未逝去,只是化作明日之土,生长出新的记忆。而他们这些记史者,不过是岁月的耕夫,在无尽的时间田野上,一锄一锄,挖出被深埋的星光。
  
  史笔如刀,可削山河。但总有些柔软之物,刀削不去,火焚不尽,比如帝王临终的泪,比如宫女无望的爱,比如史官白发时,仍愿相信的——真实本身的力量。
  
  远处,新帝登基的钟声响起。
  
  方远提笔,在新史卷首写下: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然若无往事,来者何依?今记往世,不为困守,惟愿明日之人,知我从何处来,当往何处去。”
  
  笔落,起风了。
  
  银杏叶漫天飞舞,每一片都镌刻着未完的故事,飘向等待书写它们的,新的眼睛。
  
  而那卷真正的《往世书》,已不再需要书写。它活在每件旧物的温度里,每段口传的呼吸中,每次记忆被唤醒时的震颤里。
  
  不知往事,何谈未来?
  
  但若只知往事,又何来未来?
  
  方远微微一笑,合上史卷。卷名处,他提了最后三个字:
  
  明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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