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迷雾重重 (第1/2页)
公安部刑侦局三楼会议室里,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来。北风在窗外发出凄厉的呜咽,陈建国站在白板前,手指重重敲在“贾**”三个字上,骨节与白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叩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他不是疯子,也不是屠夫。”陈建国转身面对专案组七名核心成员,目光如手术刀般扫过每个人的脸,“他是导演,是编剧,是舞台监督。从1990年3月讷河发现第一具无名尸开始,整出戏就已经拉开了帷幕——而我们,是被他精心设计进剧情的观众,是他在黑暗中鼓掌的看客。”
老周推了推眼镜,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茶杯边缘:“陈队,您这说法太玄了。一个连初中都没读完的刑满释放人员,能有这种布局能力?”
“这正是他最可怕的地方。”陈建国走到投影仪前,换上一张放大的照片——那是贾**家地窖的剖面图,十三具尸体的摆放位置被红笔标注出来,“看这个排列。不是乱堆,是刻意摆放的。尸体之间的距离、角度,甚至头部朝向都有规律。”
他切换下一张照片,是农机厂地下冰窖的平面图。“再看这里。十具尸体,分三列,呈扇形排列。扇形的中心点——”他手中的激光笔红点落在图纸上一个空白位置,“没有尸体,只有一张手术台。为什么?”
小李皱着眉头,突然说:“像……像某种仪式?”
“是展示。”陈建国声音低沉,“他在向某个人展示自己的‘作品’。手术台是主位,尸体是展品。而能坐在那个位置的人,才是他真正要对话的对象。”
会议室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林教授摘下眼镜,用衣角反复擦拭镜片——这是他极度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三天前,我们在讷河砖窑冰窖发现的四十七具无名尸,进一步印证了这个推测。”陈建国调出新的照片,画面血腥得让年轻警员别过脸去,“每具尸体的器官标签,塑料卡片,血型标注,移植医院信息——这一切做得太标准了,标准得像医学院的解剖教学样本。”
他转身,目光锐利:“一个在监狱里自学认字的杀人犯,怎么会懂器官移植的医学规范?怎么会知道不同血型的免疫排斥反应?怎么会精确记录移植医院的名称和科室?”
“刘军教的?”有人小声问。
陈建国摇头,从公文包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用毛笔写着“人体解剖图谱(1978年版)”。他小心翼翼翻开,内页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字迹歪斜但认真。
“这是在贾**家灶台暗格里找到的。不只是这本,还有《临床医学基础》《病理学纲要》等十七本医学书籍,全是1970年代末的旧版。最重要的是——”他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用红笔圈出一个段落,“这一段讲的是‘组织相容性抗原’,旁边贾**的批注是:‘弟的血,特殊。’”
“他弟弟贾文亮?”老周坐直身体。
“对。”陈建国合上书本,“更关键的是,这些书的原主人,是哈尔滨医科大学已故教授,刘秉义。而刘秉义的独子,就是我们现在关押的刘军。”
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风声呼啸。
“这不可能……”小李喃喃道,“刘军是贾**的上线,是器官贩卖网络的头目,他怎么会把父亲的医学书给贾**?”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的关系就不是上下线。”陈建国的声音在安静中格外清晰,“是师徒,是实验伙伴,甚至是……某种扭曲的传承关系。”
他调出刘军的档案投影:“刘军,42岁,哈尔滨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毕业,1985年因医疗事故被市医院开除,随后创办‘仁和私立医院’。表面是院长,实则是地下器官移植的中间人。但你们看这个——”
照片切换,是一张黑白合影。十几个年轻的白大褂站在医学院楼前,笑得灿烂。陈建国用激光笔圈出其中两人:左边是年轻时的刘军,右边是个瘦高少年,眉眼与贾**有七分相似。
“这是贾文亮,1985年以社会青年身份进入哈医大旁听,刘军是他的带教。照片拍摄于1986年5月,三个月后,贾文亮失踪。”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贾文亮不是被绑架的。”陈建国一字一顿,“他是自愿进入某个实验项目。而这个项目,需要大量的活体样本。贾**杀人,不是为了卖器官赚钱,而是为了收集样本,寻找治愈弟弟的方法。或者说……寻找和弟弟有相同基因特质的人。”
他按下播放键,审讯室监控画面开始回放。屏幕上,贾**正低头抽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停。”陈建国说,画面定格在贾**抬头的瞬间,“看他的眼睛。每次提到弟弟,他的瞳孔会不自觉地收缩,这是人在回忆极度痛苦时生理反应。但你们注意他说‘组织’这个词时的微表情——”
画面慢放。贾**嘴唇微微颤动,下颚肌肉紧绷,这是人在说出违心话时的典型特征。
“他在说谎。”陈建国关掉投影,“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秘‘组织’。或者说,所谓的‘组织’,就是刘军和他背后的利益网络。贾**知道这一切,但他不能说,因为他弟弟还在他们手里。”
小李突然举手:“陈队,如果贾文亮真的是什么‘特殊基因携带者’,为什么刘军不直接控制他,反而要大费周章让贾**去杀人收集样本?”
“问得好。”陈建国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也是我昨晚思考的核心问题。答案可能有两个:第一,贾文亮的基因表达不稳定,需要更多同类型样本做对比研究;第二……”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贾文亮可能已经死了。刘军需要一个新的‘供体’,而贾**,就是备选。”
会议室里温度骤降。
陈建国走到白板前,用红笔写下三个关键词:基因实验、器官掩护、样本筛选。
“我的推理是:从1986年开始,刘军就在秘密进行一项非法基因研究,目标是一种可能延缓衰老甚至治愈绝症的‘特殊蛋白质’。贾文亮是第一个被发现的携带者,但实验过程中发生意外,贾文亮死亡或失去研究价值。刘军需要新的样本,于是利用贾**对弟弟的感情,编造了‘组织绑架’的谎言,诱使他杀人收集潜在携带者。”
“可贾**为什么要相信?”老周问。
“因为爱,也因为罪。”陈建国声音沉重,“贾**一生都在保护弟弟。父母早亡,是他把贾文亮带大。弟弟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当刘军告诉他,只有找到更多相同基因的人,才能救贾文亮时,他愿意做任何事——哪怕堕入地狱。”
他调出贾**的银行流水:“看这里。三年间,贾**通过器官贩卖获得两千多万元,但他个人账户的余额,始终不超过五万元。钱去哪了?”
账单继续滚动。每个月固定日期,都有一笔巨额汇款汇往同一个海外账户,户名是“WenliangJia”。
“贾文亮的海外账户。”小李惊呼。
“但这是假的。”陈建国冷笑,“我们请国际刑警协查,这个账户的开户人根本不是贾文亮,而是一个叫‘张明辉’的加拿大华人。而这个张明辉,是刘军在哈医大时期的同班同学,现在多伦多一家生物科技公司任职。”
线索如拼图般一块块归位,但图像却越来越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刘军被捕后的供词……”小李喃喃。
“全是剧本的一部分。”陈建国说,“刘军在等,等我们相信案件已破,等舆论平息,等所有人放松警惕。然后,他会用‘重大立功表现’争取减刑,甚至在服刑期间‘因病保外就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一小时后,刘军将被移送检察院。在那之前,我们必须撬开他的嘴。”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时,刘军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看到陈建国,嘴角竟浮起一丝微笑。
“陈警官,我就知道你会来。”他声音平静,甚至带着某种学者式的温和,“坐吧,我们还有五十三分钟。”
陈建国在他对面坐下,没有开录音设备,只是从怀里掏出那枚旧铜钱,放在桌上。
刘军瞥了眼铜钱,笑容更深了:“听说你破案时有个习惯,喜欢用一枚铜钱做决定。正面是直觉,背面是证据。今天,它告诉了你什么?”
“它告诉我,你在撒谎。”陈建国直视他的眼睛,“贾文亮根本不在什么‘组织’手里。他死了,对吗?死在你的实验室里。”
刘军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但陈建国捕捉到他右眼皮的细微抽搐——0.3秒,但足够了。
“有趣的理论。”刘军调整了一下坐姿,手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有证据吗?”
“1987年3月,哈医大解剖楼发生一起‘实验事故’,一具教学用尸体被损坏。校方记录是‘动物啃咬’,但当时的保安队长在日记里写:‘三楼的灯亮了一整夜,有惨叫声。’”陈建国语速平缓,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个保安队长三年前死于车祸,肇事司机逃逸。但他的日记留了下来。”
刘军的手指微微收紧。
“同年5月,你从哈医大辞职,原因不明。6月,你父亲刘秉义突发心脏病去世,死亡证明上的签字医生,是你。”陈建国继续,“而你父亲去世前一周,刚在《中华医学杂志》上发表论文,质疑‘某些新兴基因研究的伦理边界’。巧的是,审稿人之一,就是你在多伦多的老同学,张明辉。”
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刘军终于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冰冷。
“陈警官,想象力太丰富对健康不好。”他声音低沉下来。
“那我们来谈谈更实际的东西。”陈建国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刘军面前,“这是加拿大皇家骑警提供的资料。张明辉所在的‘北极星生物科技’,过去五年接受了超过三千万加元的匿名投资。投资方通过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转账,但资金的最初来源,可以追溯到黑龙江省的几家乡镇信用社。”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