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旧痕与新光 (第1/2页)
秋意渐浓时,书脊巷的银杏叶开始泛黄。风穿过巷弄,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落,像给青石板路缀上了细碎的金箔。林微言踩着落叶往陈叔的旧书店走,帆布鞋碾过枯叶的脆响,与巷尾传来的评弹声交织在一起,有种时光慢悠悠淌过的惬意。
沈砚舟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她掏出手机接起,听筒里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忙吗?李师傅说书修好了,我下午给你送过去?”
“不用麻烦了,”林微言停在老槐树下,仰头看枝桠间漏下的碎光,“我晚点自己去取吧,正好顺路。”
“不顺路。”沈砚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律所离书脊巷远,你过来得绕半个城。乖乖在家等着,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过去,嗯?”
最后那个尾音轻轻上扬,带着点当年哄她的语气。林微言耳根微热,握着手机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树皮:“那……好吧。”
挂了电话,她才发现陈叔正站在书店门口冲她笑,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两条缝:“沈小子?”
“嗯。”林微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快步走进店里。
旧书店里弥漫着松烟墨和旧纸张混合的气息,陈叔正蹲在地上整理一摞线装书,泛黄的封面上写着“民国二十三年版《随园诗话》”。林微言蹲下身帮忙,指尖刚触到书脊,就听见陈叔慢悠悠地说:“前儿沈小子来借书,站在你常待的那个角落看了半晌,嘴里还念叨着‘微言以前总说这本的批注有意思’。”
林微言的动作顿了顿。那个角落靠窗,阳光好的时候能在书页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她确实总在那儿看《随园诗话》,还跟沈砚舟抱怨过批注的人“酸气冲天”。没想到过了五年,他还记得。
“陈叔,您别打趣我了。”她把书摞好,指尖沾了点灰。
陈叔直起身捶捶腰,看着她笑:“丫头,我这把老骨头看人的眼光准着呢。当年沈小子为了给你淘那本《花间集》,在潘家园蹲了三天,被蚊子咬得满腿包,回来还跟你说‘顺手买的’。”
林微言的心猛地一揪。她一直以为那本《花间集》是陈叔特意留给他的,从没想过背后还有这样的曲折。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像散落在时光里的珠子,如今被一点点串起来,竟成了串温润的项链。
“他那时候总往我这儿跑,嘴上说‘帮微言看看有没有稀见本’,其实啊,”陈叔往柜台后走,端出两杯热茶,“是想打听你今天去没去图书馆,吃没吃早饭。”
林微言捧着温热的茶杯,水汽模糊了视线。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全是他不动声色的用心。
下午三点,沈砚舟准时出现在门口。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里却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与一身精英气格格不入。林微言刚打开门,就闻到袋子里飘出的甜香。
“桂花香糕,”沈砚舟把袋子递过来,眼底带着笑意,“你以前总说巷口张奶奶做的最好吃,我今早特意绕过去买的,还热着呢。”
林微言接过袋子,指尖触到他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他的手微凉,带着常年握钢笔的薄茧,她的指尖却因为刚喝了热茶,暖融融的。像电流窜过,两人都迅速收回了手,空气里莫名多了点微妙的尴尬。
“书呢?”林微言侧身让他进来,目光落在他另一只手里的木盒上。
“在这儿。”沈砚舟把木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修复好的旧书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花间集》的靛蓝封皮上,晕开的墨痕被巧妙地修补过,“赠微言”三个字和星芒图案清晰了许多,像蒙尘的珍珠被擦亮。
林微言拿起《花间集》,指尖拂过那些细密的修补痕迹,眼眶有些发热。她知道修复古籍有多费工夫,一页页揭裱、补纸、托裱,得耗上多少耐心。
“李师傅说这书用的是宣州特供的藏经纸,市面上少见,他特意托人从安徽带了纸来补。”沈砚舟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放得很轻,“你要是喜欢,以后淘到破损的古籍,都可以交给我。”
林微言抬起头,正好撞进他的眼眸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眼底的认真像浸在水里的墨石,沉而亮。她突然想起陈叔的话,心里那道结了五年的冰,好像在一点点融化。
“沈砚舟,”她轻声说,“当年……你父亲的病,后来怎么样了?”
沈砚舟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好了很多,现在在老家休养。那时候他急性心梗住院,手术费还差一大截,顾氏集团的案子能预付一笔高额律师费,我……”
“我知道。”林微言打断他,声音很轻,“那些文件里写了。”
沈砚舟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有话要说,最终却只是低声道:“对不起,微言。那时候我太急了,急着赚钱,急着证明自己能撑起这个家,却把你推开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愧疚,像根针轻轻扎在林微言心上。她放下《花间集》,看着他:“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沈砚舟抬起头,眼底有她从未见过的脆弱,“怕你知道我家的窘境,怕你跟着我吃苦,更怕你父母不同意……我那时候太自卑了,觉得自己像阴沟里的草,配不上你这朵温室里的花。”
林微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软。她想起大学时的沈砚舟,永远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却总把最好的留给她。她想吃城南的冰糖葫芦,他会骑着自行车跑半个城买回来;她随口说喜欢某支钢笔,他省了一个月的伙食费买给她。原来那些看似平常的温柔里,藏着他小心翼翼的骄傲。
“沈砚舟,”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我从来没觉得你配不上我。”
沈砚舟的眼睛猛地红了,像被揉碎的星光落进了眼底。他伸出手,似乎想拥抱她,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谢谢你,微言。”
桂花香糕的甜香在空气里弥漫,混着淡淡的墨香,有种安稳的暖意。林微言拿起一块桂花糕递给他,自己也咬了一口,软糯的米糕裹着清甜的桂花蜜,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往书房走,“给你的东西。”
沈砚舟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些期待。很快,林微言拿着个小小的锦盒回来,放在他面前:“这个,该还给你了。”
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银色的袖扣,上面的星芒图案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是当年那对袖扣里的一只,被她藏了五年。
沈砚舟拿起袖扣,指尖抚过冰凉的金属,眼眶更热了。他一直以为这只袖扣早就被她扔了,没想到……
“另一只呢?”林微言轻声问。
“被我捡回来了。”沈砚舟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天你走后,我在垃圾桶里翻了好久才找到。”
林微言愣住了。她一直以为他转身就走,从未回头,却没想过他会蹲在雨里,在肮脏的垃圾桶里翻找那枚被他扔掉的袖扣。
“这五年,我一直戴着它。”沈砚舟把两只袖扣并排放在桌上,星芒相对,像两轮小小的月亮,“在国外加班到深夜的时候,看到它就好像……你在身边。”
林微言别过脸,看着窗外。老槐树上的叶子又落了几片,打着旋儿飘落在窗台上。她突然觉得,那些纠结了五年的怨恨,在这一刻都变得轻飘飘的,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沈砚舟,”她转过身,看着他,眼神清澈,“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沈砚舟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篝火,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好,慢慢来,多久都好。”
那天下午,他们坐在客厅里,聊了很多。聊大学时的糗事,聊这五年各自的生活,聊书脊巷的变化。沈砚舟说他在国外处理案子时,总在深夜翻书脊巷的老照片;林微言说她整理古籍时,看到某句诗词,会突然想起他当年念给她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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