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4章墨痕里的星子 (第1/2页)
晨光透过书脊巷的薄雾,在青石板路上织出一张细碎的光网。林微言蹲在老槐树下,指尖捏着片半枯的银杏叶,叶面上的纹路像被岁月磨淡的墨痕,蜿蜒着伸向叶柄。昨天顾晓曼说的话还在耳边打转,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让她原本趋于平静的心湖又泛起了涟漪。
“沈砚舟拒绝联姻时,我爸气得摔了茶杯。”顾晓曼坐在茶馆窗边的模样清晰如昨,米色风衣的袖口沾着点雨后的湿气,“他说‘我这辈子只会娶林微言’,语气硬得像块石头。”
林微言把银杏叶夹进随身带的笔记本里,金属搭扣合上时发出轻响。她起身往巷口走,帆布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水珠打在脚踝上,凉丝丝的,却没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半分。
陈叔的旧书店已经开了门,木门上的铜环被摩挲得发亮。林微言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温润,像浸在溪水里的玉石。
“陈叔,您这儿有民国版的《词源》吗?微言上次说想比对不同版本的注解。”
是沈砚舟。
林微言的脚步顿在门廊下,雕花的木窗棂漏出他的侧影。他穿着件浅灰色的羊毛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正弯腰帮陈叔整理书架,指尖划过泛黄的书脊时动作轻柔,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在最上层呢,”陈叔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这小子,比微言自己还上心。”
沈砚舟的动作顿了顿,耳尖微微泛红:“她最近在研究清代词人的生平,可能用得上。”
林微言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踮脚去够顶层的书,后腰的衬衫被牵扯起一小片,露出紧实的腰线。记忆突然跳回大学时的图书馆,他也是这样踮脚帮她够最高层的《全唐文》,阳光落在他扬起的脖颈上,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咳咳。”她轻咳两声,推门走了进去。
沈砚舟猛地回头,眼里的惊讶像被风吹亮的星火,手里的《词源》差点没拿稳:“微言?你怎么来了?”
“来找陈叔拿上次预定的《吴郡志》。”林微言避开他的目光,走到柜台前,“陈叔,书准备好了吗?”
“早给你包好了。”陈叔从柜台下拿出个牛皮纸包,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圈,笑着说,“我去后屋看看新到的碑帖,你们年轻人聊。”
书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墙角的落地钟在“滴答”作响。沈砚舟把《词源》放在柜台上,指尖在封面的烫金字体上轻轻摩挲:“这书……你要是用得上就拿去。”
“不用了,我自己有电子版。”林微言接过《吴郡志》,指尖触到纸包的粗糙纹理,“谢谢你特意跑一趟。”
“不麻烦。”沈砚舟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昨晚的汤很好喝,谢谢你的招待。”
提到晚饭,林微言的耳根有点热。他洗碗时打碎了一个青花瓷碗,碎片溅到他手背上,划出道细细的血痕。她拉着他坐在客厅处理伤口,碘酒擦过皮肤时他没吭声,只是盯着她捏着棉签的手指,眼神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碎碎平安。”她含糊地应了句,转身想走。
“微言。”沈砚舟伸手想拦,指尖快要碰到她的衣袖时又猛地收回,“周末有空吗?潘家园有个古籍交流会,听说有不少明刻本,你不是一直想看吗?”
林微言的脚步顿住了。潘家园的古籍交流会每年秋天才办一次,她去年就跟陈叔念叨过想去看看,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
“我……”她犹豫着,心里有个声音在雀跃,另一个却在提醒她别太轻易心软。
“就当是……谢谢你的晚饭。”沈砚舟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开车带你去,中午请你吃那里的卤煮,以前你总说想吃。”
又是这样,他总能精准地戳中她的软肋。林微言咬了咬下唇,看着他眼底的期待,像个等着被投喂的大型犬,心里的防线突然就松动了。
“好。”她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沈砚舟的眼睛瞬间亮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起层层涟漪:“那周六早上八点,我在巷口等你。”
从旧书店出来,林微言抱着《吴郡志》往家走。纸包沉甸甸的,里面是民国年间的刻本,字迹遒劲有力。她低头看着青石板路上自己的影子,突然觉得这影子好像不再孤单了。
周六清晨,林微言被窗外的鸟鸣吵醒。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见沈砚舟的车已经停在巷口,黑色的轿车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他靠在车边打电话,侧脸的线条在朝阳下显得格外柔和,偶尔点头时,额前的碎发会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林微言赶紧转身去换衣服。她选了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配着浅蓝的牛仔裤,镜子里的自己眉眼弯弯,带着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下楼时,沈砚舟刚挂了电话。看到她,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早饭买了你爱吃的糖油饼,还热着。”
塑料袋里飘出甜香,是巷口张奶奶的手艺。林微言接过袋子,指尖触到他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谢谢。”她低头咬了口糖油饼,酥脆的外皮混着芝麻的香,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上车吧。”沈砚舟替她拉开车门,车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是他惯用的香水味。
车子驶出书脊巷,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林微言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高楼大厦取代了青瓦白墙,喧嚣的鸣笛盖过了巷弄的评弹声,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五年,书脊巷变化不大。”沈砚舟目视前方,语气里带着感慨,“上次回来看到陈叔的书店还在,心里踏实了不少。”
“你每年都回来?”林微言转过头,惊讶地看着他。
“嗯,借出差的名义回来过三次。”沈砚舟的声音低了些,“不敢去见你,就在巷口站一会儿,看看你家窗户亮没亮灯。”
林微言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涩涩的。她想起某个雨夜,好像确实看到巷口有个熟悉的身影,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或许就是他。
“看到灯亮着,就觉得你过得还好。”沈砚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看到灯暗着,就担心你是不是又熬夜看古籍了。”
车里的钢琴曲换成了《卡农》,旋律温柔得像淌过心尖的流水。林微言别过脸,看着窗外,眼眶有些发热。
潘家园的古籍交流会设在一个宽敞的院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旧书、碑帖、字画琳琅满目。林微言一走进院子,眼睛就亮了,像个找到宝藏的孩子,拉着沈砚舟的衣袖往前走。
“你看这个!”她指着摊位上一本泛黄的诗集,“是道光年间的刻本《秋瑾诗集》,我找了好久!”
沈砚舟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喜欢就买下来。”
“老板,这书怎么卖?”他朝摊主问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摊主是个戴眼镜的老先生,打量了他们两眼:“小姑娘有眼光,这可是孤本,一口价八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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