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头颅(加更三合一) (第2/2页)
“呃……开门、开、开门……”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用力拍打着门板,声音含混不清,“小、小美人儿开门,陪爷、陪我再喝一杯……爷我有的是……银子……”
本来小有动静的门内瞬间安静下来。
似乎里面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骚扰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陈易重重把门一拍,怒声道:“李姑娘!就接待别人!不待见我是吧!”
许久后,门内传出一点回应:“大人,你走错房了……”
“没走错…我陈明没走错……”陈易贴在门板上的身体微微绷紧,仍旧醉眼朦胧,口中含糊叫嚷着,甚至用脚踢了踢门,“开门、快……快开门,李姑娘,我瞧见你进去了……”
门内似乎不愿惹是生非,一道女声响起,便顺着赔笑道:“陈大人…总得有个先来后到,您可以去找别的姑娘。”
“怎么可以接别人,不可以接我?”
“陈大人见识的东西多了去了,只怕你瞧不上我们这点本事。”
“瞧得上,我没什么见识。”
“陈大人给官府当差的,为什么会没见识呢?”
陈易道:“我处男。”
“………”
任凭陈易快把门敲烂,都久久没有回应,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
通过剑气,陈易扫视了里面的景象,三男一女,三个人修为都在六七品间,看上去都不像汉民,更像是哪处土司寨子出来的,而那位最老的有四品境界,观其着装像是纳西族,
………………
日头高悬,管事才把陈易从宿醉中拍醒,他哈欠连天,揉着惺忪睡眼,脚步虚浮地晃到岩坎面前,身上还带着隔夜的酒气。
岩坎看着他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脸上堆着笑:“陈兄弟,时辰差不多了,该上路了。”
堆笑间,眸里掠过一丝鄙夷,王府看似势大无匹,内里却连止戈司也是这般货色,中看不中用,但如果不是这样,此人又怎会为他们所用,想到这一点,他笑得更热情了。
岩坎引着陈易来到一辆蒙着厚毡的马车旁。
车辕上坐着一个精悍的汉子,正是楼上那四人中的一个,眼神警惕地扫过陈易。
岩坎拍着车辕:“陈兄弟,都打点好了,你跟着这位车夫大哥,过关时亮个相就成,一路顺风啊!”
陈易含糊地应着,目光不经意扫过车厢,厚重的毡布遮挡下,三股熟悉的气息沉凝其中,正是那苍老声音的主人、冷厉女子和另一个粗嘎男声。
车夫加上车厢里的三个,三男一女,齐活了。
马车吱呀着驶离歇马坪,碾上古老的茶马古道,两侧山势陡峭,林木蔽日,狭窄的路面布满深深的车辙和马蹄印。
雾气在深谷中缭绕不散,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兽啼鸣,更显幽深寂静,车轮压在泥路上,发出单调的吱呀响。
行至一处险要关隘,有戍卫阻拦,马车停了下来,等待关司核查。
“停车!检查!文书!”
关司板着脸,车夫递上通关文牒和货物清单,他没有急着接过,而是给一旁卫兵递眼神,卫兵心领神会地翻开清单,又探头想撩开车厢毡布查看。
关司是边关一带的重职,职掌关卡之出入往来,察验商旅货物,稽征税赋,遏制私枭,稽查奸细,正因如此,管的越广,油水越多。
陈易这才慢悠悠地从车辕另一侧跳下,掏出那块黑沉沉的止戈司腰牌,往关司眼前一晃,声音带着点宿醉后的沙哑:“止戈司公务。”
腰牌上的兵刃图案透着煞气,关司脸色微变,直接叫停了麾下卫兵。
他立刻站直了身体,态度恭敬起来:“原来是王府的大人,何不早说,下官失礼失礼!放行!”
关卡木栅迅速抬起,马车顺利通过。
过了关口一段距离,夜幕将近,马车停下,到了就地扎营休息的时候,陈易起身去捡拾柴火,待回来时却发现毡布已经被掀开。
三个人影利落地跳下车,正是先前那三男一女,
陈易恰好看过去,脸上瞬间露出惊愕:“你、你们是谁?不是说运货…怎么……是人?”
麻果格依只是狠厉地瞥了他一眼,那凶悍男子则嗤笑一声,不耐烦地挥手,用不甚流利的汉语道:“闭嘴!不该问的不要问!少管、闲事!”
他眼神凶狠,显然,陈易那晚醉酒拍门,口称人“李姑娘”的轻佻言行,早已让此人心生厌恶。
他对那叫麻果格依的女人很仰慕。
随后,那止戈司的人似被他所震慑,嘟囔着“加钱,必须加钱”回过身去,贾巴列洋洋得意地朝麻果格依看了一眼。
队伍继续前行。
三男一女的姓名陈易早已得知,女的叫麻果格依、另外两男的分别叫贾巴列、西古,而那位纳西族长老则从未透露过姓名,旁人也只尊称他为魔巴,意为什么“智者”、“长老”之意。
山路越发崎岖,路过几个佤寨时,寨口高耸的木杆上,赫然悬挂着几颗风干的头颅,狰狞的面孔凝固着死前的神色,惊愕、恐惧、不甘……
佤寨接待了他们一行人,露天摆酒,贾巴列很兴奋,他跟西古勾肩搭背,大口喝酒,跟周围的佤夷男子们谈天说地,豪气干云。
他们大声地说着蛮语,肆无忌惮地喊着各样的词,话音叽里咕噜一团,无非是在说,在哪哪部落,能猎下五六个头颅,才是真英雄云云。
贾巴列醉意浓烈,故意指着那些头颅,对着一边的陈易,用蛮语说道:“看见没?这些都是汉狗的脑袋!怕不怕?哈哈哈!”
佤夷们的大笑在山谷间回荡。
陈易仰头看去,
最新挂的孩童发髻还系着红绳,而老的头骨们已风化出孔洞,乌鸦啄食眼眶成了黑窟窿。
狂放而残忍的笑声在林木上空回荡,惊起一片黑压压的乌鸦。
那麻果格依皱了皱眉,嫌贾巴列太过张扬吵闹,那纳西族的长老则闭着眼,嘴唇微动,仿佛在默诵经文,对眼前的惨状视若无睹,当然,在他们眼里不是惨状,而是荣耀。
佤人之俗,古有猎首祭灵之礼,部落少年初成,若首出斩获人头,便得冠羽为饰,号曰勇士,而山外汉人村居众多,更有贩夫走卒、盐茶之贩走道过境,因此头颅多为汉头。
一连数日,队伍在纳西族长老的指引下,向玉龙雪山深处前行,空气变得稀薄寒冷,四周是皑皑白雪和裸露的黑色山岩。
长老大部分时间闭目养神,沉默寡言。
这天,转过一个巨大的冰蚀垭口,前方豁然开朗,一座由巨大黑石垒成的、古老而诡异的祭坛轮廓,矗立在雪山之巅的寒风中,在惨白的日光下显得格外神秘而压抑。
一直沉默的长老猛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老眼爆发出惊人的亮光,他身体剧烈颤抖,挣扎着跳下马车,不顾冰冷的雪地,匍匐在地,额头深深抵在雪里,用颤抖而狂热的声音高呼:
“!”
其余三人也旋即跪地高呼。
山路越发陡峭难行,路边偶尔可见冻僵或被野兽啃噬过的尸骨,无人收敛,贾巴列踢开一块挡路的腿骨,嗤笑道:“又是个倒霉鬼,这鬼地方,死个人跟死条野狗似的。”
麻果格依冷漠地看了一眼:“这些人本就该死在这里,都是命数。”
贾巴列点点头,目光扫过后方跟着上山的陈易,压低声音,用他们部落的蛮语对麻果格依和西古说:“这汉狗没用了,看着就碍眼,带着他说不准是个祸害。”
西古朝前面一处突出的,下方是深不见底冰裂缝的山崖努了努嘴,眼中凶光毕露:“寻到个地,就做了他吧,也算解脱他的明性。”
麻果格依面无表情,算是默许。
傍晚扎营时,陈易在附近雪地里逮到一只冻僵的野兔,生了堆火烤起来,油脂滴落,噼啪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贾巴列走过来,用不甚流利的汉语道:“哟,兄弟弄到了…兔子烤着?”
陈易头也不抬,翻动着兔子:“你吃吗?”
贾巴列闻言一愣,随即露出恶意的笑:“吃!怎么不吃?饿了!”
他大喇喇地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扯兔腿,同时心里盘算着如何稳妥地出手,避免阴沟里翻船。
“感谢了,兄弟,闻到…烤的很美味。”
他弯腰伸手,手指刚刚摘下烤兔。
就在这一瞬间,他手中那根串着烤兔的树枝发出破空声,刺向贾巴列的咽喉。
贾巴列脸上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换成惊愕,喉咙的鲜血便糊了他一脸。
噗嗤!
树枝洞穿了他的喉咙,巨大的力道带着他的身体向后踉跄几步,嗬嗬的怪响被堵在破碎的喉管里,鲜血不停喷涌而出,溅在洁白的雪地上。
陈易面无表情,手腕猛地一拧一挑,
咔嚓。
贾巴列的头颅被硬生生从脖子上扯断,头颅戳在了树枝的顶端。
寒风吹过,头颅晃动,血淋淋、热腾腾,串得牢牢,就像之前佤寨里看到的汉民头颅。